我不知道应该写下什么,但还是坐在电脑前开始敲打,一种行为,变成不可扼制的习惯,就不再需要刻意的坚持。
这是我自己的世界,精神的世界,世俗之外的世界,窗帘阻挡了外面神秘的夜空,和初冬的寒冷。在这个有着在这个多种功能兼具的房间里,有衣柜、床头柜、双人床,书柜、电脑,电脑桌和床头随意的堆着一些书籍,桌上的日记本夹着中性笔,翻开即可写下当天的日记。一本没有了封面的破旧词典还经常翻阅。一个盛过麻酱的玻璃瓶洗净了,成了笔筒,放着笔芯、眉夹、红霉素软膏,底部还有一个小小的鹅卵石和一根发卡,桌边一盆秋天买的吊兰长出鲜嫩的新叶子,生长总是还来希望、给人喜悦,植物比人有着更持久的生命力,安静、顽强。
书柜已经沉寂很久了,总想着把里面的书逐一再看一遍,然后,把它们全部清理,在这个世间,任何物质都不能永远为我们占有,它们总有一天要散失,不知道是作为旧书被人出售、购买、阅读,还是作为废品回收,重新利用,制成新的纸张或书籍。如果有人阅读它们,会不会想象或猜测它们曾经的主人。抽屉里各类的证件、卡片,档案盒各类的凭证,证明着我们之所以是我们,以及与这世界的关系,以及,在生命各个阶段的各个身份。上学时积攒的邮票、保存的精选贺卡和明信片、电话卡,它们除了美,经济价值也许微不足道,我没有佩戴饰物的习惯,所以没有任何一件首饰,倒是珍藏了小小一包姥姥留下的铜纽扣,那是姥姥去世后母亲唯一得到的东西,因为没有人感兴趣,我喜欢,母亲就给了我,它们被裹在一个小小的蓝花小三角包里,那些花纹或清晰或模糊的黄色的小铜扣,曾被缝在姥姥或更早的先辈的斜襟上衣上,它们的年代已不可考,但带着记忆和温度,是我不愿割舍的事物之一。
随手翻开日记本看到曾经写下的一段话:准备清理自己的东西,为离开做准备,所有的个人物品都将流散消失,照片、日记、衣物。
没有人会需要这些东西,如何阿宝在,还可以挑选部分留为纪念,对他人,却只能成为负担吧。还有珍藏的阿宝画的画,他的作文,本想保留着以后给他的孩子看,可是再也不用了。还有柜子深处一包一包,一直舍不得丢弃的阿宝儿时的衣物,那些只属于我自己的秘密。
近日准备订立一本刊物,但又不想拥有那些实体的需要占据空间的东西,想要添置可以出门穿的衣物,可又着满满的柜子发愁,对外物失掉了兴趣,都是负累,只想精简再精简,清爽简单。最好一个提箱就可以带走全部家当,就可以带陌生的地方流浪,没有牵挂,就可以不必停留。
当一个人最终离开时,什么都带不走,除了心里的爱。
著名作家毕淑敏曾撰文《告别的艺术》,我不忍转述那些清醒至残酷的叙述。我自己,虽然无可留恋,但不会在不适合的时刻停下脚步,也曾想写下遗嘱,但迟迟没有动笔,也许是因为尚未年老,还可以从容计议。再过十年,就可以着手准备,逐一清理、安排,“只有更明智巧妙地摆下尘世间最后的棋子,才能更有质量地获得完整的人生尊严”。于我们,更明智的是,不为他人增加负担。
其实不是悲观啊,看开了,就是那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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