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老人镇

       看完了这个热闹,像是街头演戏一样,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陈川笑,便打电话给她,结果却被挂断了,再拨一次,再次被挂断。过了一会儿,陈川笑回了一个信息:“是个大老板,要拍电影。”后面还附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和一叠钞票的图标。

       陈胜康吃了饭,便回到家里,他躺上床上循环着那个在蔡氏医疗拍摄的视频,他幸福的笑着,陶醉着,也开始佩服起蔡氏医疗来,尤其是脑医学部,或者干脆就是温良弓,是他挽救了小樱,也挽救了这个即将支离破碎的家庭……

       第二天,陈胜康早早的起了床,挑选最好的衣服,仔细的刮了脸,在镜子面前反复照了照,然后再拿起那个手机,掂了掂放在口袋里。

       这时,电话响了,是陈川笑打来的。

       一个特大好消息!

     昨天陈川笑见的居然是商数科技主管视频内容的雷少波,这家科技公司也看中了影视的产业,是个赚钱的行业,本来是想约见林半青了,一问才知道出事了,便邀请陈川笑,影片需要找到全国著名的老艺术家-杨惜芝(艺名:花芝),请她出山担任艺术指导,并授权给商数科技,使用她的肖像及相关体貌特征数据,这个要求满足后,剧中其他重要的演员,则由陈川笑自行安排,到时间由雷少波审一遍就可以签约了。

       陈川笑得知这个要求后,高兴极了,因为杨惜芝是她的舞蹈老师,一定没问题,杨老师出马后,商数科技将会签署一个5000万级别的演出合同!

       5000万,对于在西腾市里只是小有名气的歌舞团来说,无异于一座金山。

       陈川笑让陈胜康,把这个好消息转达给林姐,让她也高兴高兴。但不要对外人说,她生怕再有其他的演出团体半路杀出。

       陈胜康在电话里听着陈川笑边笑边喊的说话,自己也高兴起来。


       今天可能是陈胜康近一年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他找了个车直接去看守所,按照规定,他手机里的视频,需要先拷给狱警,由狱警播放给林半青。

       两个人在一个看守所专门设计的房间里见面了,这个房间装修设计的都很高级,就像家里的客厅一样,两个人坐在松软的沙发上,陈胜康搂着消瘦的林半青,慢慢的向她讲述了在蔡氏脑医学部所见所闻,并用墙上的大屏电视播放那段10秒的视频,林半青站起身来,凑到电视前面,两只手紧紧的攥着陈胜康的手,捂在自己的嘴上,那视频刚刚播放,惊喜的泪水便夺框而出。

       泪水充满眼窝,她不敢去擦,也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任何一秒,因为视频很短,监狱管理人员,给播放了5遍。

       播放结束后,林半青和陈胜康拥抱着大哭起来,陈胜康拍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坐下吧,我们还需要签这个合同,蔡氏才会免费进行后续的治疗,小樱才会彻底康复。”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挽救小樱,需要很多钱,我们一次肯定拿不出来……”

       林半青哽咽着说:“签,我签,什么合同我都会签……”

       很快,林半青把自己的名字,仔细的写在了陈胜康名字的旁边。

       陈胜康把陈川笑接到了一个千万级别的演出合同的事,也告诉了林半青。

       林半青年后,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商数科技要请杨老师?”

       “是的,好像是让她去担任艺术指导,还有肖像授权之类的。”陈胜康说道。

       “我明白了,杨老师年轻的时候,是非常漂亮的,国民女神,也拍了好多特别经典的电影电视剧,随着年龄的增长,青春慢慢逝去,她便淡出了艺术界,她这个人心善,在最有钱的时候,都用来捐款做慈善,或者接济当时运气不好的年轻演员,到最后她好像也没留下多少钱。”林半青忧郁的说着。

       陈胜康还是不太理解:“这不是好事吗,商数科技能让杨老师的艺术,焕发第二春,让她出山,还能增加些收入呢?今天早上,陈川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高兴的都快喊起来了,她让我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唉,这……这……算是艺术界的一个矛盾吧,以全国著名大导演龙啸岗为首的传统艺术派,他们抵制一切利用高科技、电脑特技来拍电影,他们认为那是欺骗观众,他们一直认为,电影是演员与观众,以荧屏为传播载体,心灵与心灵的沟通,思想与思想的交流。再看看商数科技呢,一个做互联网的公司,看着电视传媒能赚钱,也要插一脚进来,他们以前做过的电影,我看过全是电脑技术啊,虽然很生动,电影里面的所有人物,在现实中都不存在,都是电脑做出来的人形,这能叫电影吗?”

       陈胜康见老婆有些生气了,便一旁劝解道:“行了,别想那么多了,今天应该是高兴的日子,在歌舞团里各部门自负盈亏,陈川笑为了能给你们舞蹈队拉到演出,都快被钱逼疯了,她四处找钱,为的就是让你们的那几十个姐妹不散伙,说如果在她手里散伙了,她这辈子都对不起你。”

       林半青沉默了,她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高墙,高墙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电网,转过头对陈胜康说:“我最关心的小樱,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你转告川笑,艺术的事,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不要勉强,也不要有什么压力,我们算什么,只是一个市级的小歌舞团的小舞蹈队罢了,我们只是为了生存,艺术上派别的事,谁爱争就争去吧。”

       陈胜康说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小樱你也放心,脑医学部的人也很尽心。”

       这时,探望的时间到了,电视里滴滴的响起了倒计时的声音,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就那么互相看着,没有拥抱,也没有牵手……

       倒数5秒……

       林半青一下拉住陈胜康:“胜康,我在这里要呆很久很久,有些事我也不为难你,川笑是个单纯的孩子,以前我护着她,艺术圈里坏人太多,以后你……你……要护着她,算我委托你的。”

       陈胜康看着妻子的脸,那是一张消瘦,却又充满风情的脸,那是一张曾经令他神魂颠倒的脸,多少个日日夜夜,令他欲罢不能……

       他低下头,轻轻的亲了他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初冬的风,真是惬意,混合远处黄澄澄的杂草气息,轻拂在脸上,就像小猫的尾巴,在陈川笑的脸上,扫来扫去。

       她一会掏出手机,在计算器上慢慢的输入50000000(五千万),然后按了一个减号,再按一个1,再按一个=号。

       哈!屏幕上的50000000,一下子就变成了4999999。

       “哈!”陈川笑惊笑起来,狠狠的亲了一下手机。

       然后把手机捂在胸前,陶醉在车窗外,田野里那层层的麦浪以及远处小山上各种颜色的秋景,那是一幅幅巨型的世界名作,那是出自于上帝之手,放荡的构图手法,细到极致的走线与描边,那小心翼翼的勾勒出来的曲线,把每一层植物都分隔的清清楚楚,那杂乱的颜色,堆砌在一起,在整幅画卷上,仍然显得错落有致,乱与不乱,在同一张画卷中,不,那是舞台,在同一个舞台上,尽情的向路人展现着秋天的韵味,没有掌声,却有无数的观众为之倾倒,虽然这幅撼世之作,最终会被严冬所劫掠,但谁知道严冬下的田野,会不会又是另一幅惊艳的作品呢?


车子在田野里飞驰着,很快来到了一个山坳里,那里有一条小河,沿着小河曲折的河道,两边陈列着一座一座的小房子。

       没错,这就是燕春一带陶忆南来的地方,也是陶忆南现在居住的地方。

车子在这个小镇的共享汽车停车场停了下来,她下了车,掏出化妆镜,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她来到一个很旧却很整洁的小平房门前,她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很快,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头发虽然有一些花白,但还没有全白,眉梢眼角,虽然堆了很多皱纹,但看得出来,这张脸是经过精心妆扮过的,虽然年龄大了,但身段仍然袅娜,仍然穿着黑色的丝袜,脚下还穿着很潮的红色高跟鞋。

“杨老师,我是陈川笑,林半青的师妹。”

那位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笑容:“是笑笑啊,进来吧。”

说着转身向里屋走去,这时,陈川笑才发现,老太太的背在后面的右手,居然紧紧的攥着一把手枪!

她惊讶的“啊”了一声,杨老师回过头,又看看了自己手里的手枪,呵呵的笑了起来:“不用怕,我这院里好久没有人来看我啦,倒是有一些老家伙来骚扰,我讨厌他们,所以就申请了一把手枪和一发空爆子弹,吓唬吓唬这帮混帐东西。”

杨老师的客厅里,虽然很小,但是摆满了东西,大部分都是她年轻时候的照片和各种各样的奖杯,还有几件好像演出演出服的衣服,挂在墙的一角,书柜上也摆满了各种和艺术有关的书籍。

       杨老师让陈川笑坐下来,倒了杯水说:“笑笑,今天来我这,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马上回答老师的问话,倒是问起老师来:“杨老师,您一个人住在这里,不闷吗?”

       “不闷啊,怎么会闷呢,你可能还不太了解这个小镇……”

       原来,由于全国老龄化日益严重,西腾市也不例外,越来越多的老年人,有些影响了西腾的财政及公共事业的负担,怎么办呢。

       鉴于,大部分被列为老年人的身体健康状况都很好,虽然退休,但仍然可以从事很多工作,于是,一开始政府给已经退休的人员,提供了一些就业机会,有些公司接收了很多老年人,但由于老年人身体条件的问题,结果在工作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受伤、致残甚至去世的事件,使得老人及其家属,因为索赔问题,将接收公司诉至法院,法院则按照法律条文,要求接收公司,承担大额的医疗费用及相关的赔偿责任。

       这种事件,不需要太多,当年全市只有两家公司,出现这种情况,顿时全市的接收公司都开始纷纷,以各种理由解雇这些老年人,虽然很多老年人可以和公司签订免责协议,但大部分公司还是以各种理由中止了合同,因为法院是不认可这种负责协议的。

       还有一些老年人,不喜欢政府推荐的工作,不喜欢受人约束的上下班生活,想自由的生活,还想有事情可做。对政府推荐的几乎所有工作,都不满意,导致政府也很头疼。

       很简单的一个原因,就是老年人,在年轻人为主的大社会下,无法完全融入,导致社会把这些老年人看成累赘,思想保守、固执,无法接受新事物,却时时刻刻想教训年轻人做事。另一方面,老年人对高速发展的社会,给人的行为思想还来的影响,也不太满意,认为发展太快会导致人与人之间感情疏远。这就是陈胜康在街头看到的那个演讲的老爷子,他只是众多反智能,反科学渗透群体中的一员。

       一开始,政府只是在城市中,或者城市郊区,盖了很多老年公寓式的楼房,每个老人机械的安排到一个房间里,他们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又不无适应外面快节奏的生活,他们每天都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在一扇一扇的小窗子里面,看着外面纷扰的世界,他们活在这个社会中,又仿佛与这个社会无关,他们在老年公寓里,成了被圈养起来的没有用的人。

       由于长期无法实现自我价值,以及对政府的这种养老方式不适应,导致很多老年人,在健康状况很快的情况下,在老年公寓里,身体越来越差,情绪极度低落,最令人痛心的是,每年都有几位老人,无法适应当前的生活,且无法改变现状自杀而去。

       这种情形持续了几个,一直被认为是个别老年人的心理素质的问题,但最终经过研究,由蔡氏医疗牵头,其他社会公益组织协助,组织了医疗卫生、民政、公安及政府等多方代表,一起讨论,城市养老的问题。

       经过多方谈判,老年人成立了自己的代表组织,很多老年人在社会上都是非常有地位及财富的人,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政府在市郊远处依山傍水批下了1500平方公里的山林和土地。政府给出了无期限的免费政策,条件是接收全市行政区域所有的老龄化人口,由老年人自己成立组织,在这个区域内实行独立管理,但社会公共服务及基础设施建设,仍然由政府负责,老年人们给这个属于自己的小镇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龟虽寿小镇”(注:源自曹操《步出夏门行🔴龟虽寿》),后来大家觉得龟这个字容易被人误解,便改名叫虽寿镇,其实外面的人都管这里叫老人镇。


《龟虽寿》

我像风一样长寿

静静的行走没人去挽留

握住年轻的手

别离开

我不想为寂寞发愁


满是礼物的双手

递到你的面前

请你接受

人间岁月最后的漂流

所有悲悯你我承受


我要拼尽一切

抓住眼前的所有

疏远我的人啊

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偷走

我的拥有


手里的礼物

满满的要流出

尽管拿走

让我把所有挥霍一空

长眠在这龟虽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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