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在家门口很是犹豫了一会儿。犹豫是因为她不想回家,却又不得不要回家。家里空气很挤,她坐在书桌前总觉得肺要被从喉咙里压出来;可惜她年纪未满十八周岁,必须得被两个监护人负责。
罗生看着眼前铁黑色的大门,上面有特意做出的兽甲一样的裂纹和红色线条,觉得它是一头被饥饿熬出了耐性的兽,等着罗生自己打开它的嘴,自己钻进它恶臭的胃里去。
罗生突然就恶心了。胃里的酸水泛上来,混着罗生的唾液和悲哀又倒流回去。这时楼道里的感应灯熄了,这意味着罗生犹豫的时间已经有很长了。罗生的其实离感应系统特别近,发丝在那金属小片上来回扫,嘴里呵出的热气再冷金属小片上蒙了一层雾。可能是那系统不把罗生当人,于是灯就长久地灭着。
罗生背抵着墙,反手在书包的夹层里摸钥匙,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协和医院的招牌从楼道间的小窗里很遥远地晃着。像是从深海底窥看岸上光火。罗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门开了,吱呀一声被拖得走了调。门里面不是罗生期待的奇幻仙境,不是哗啦一下流出来把罗生浇得透湿的水,也不是一堵墙。门里面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有罗生的床、罗生吃饭的碗、和罗生的监护人。
罗生没有感到失望或者惊诧,她甚至没有微微皱一下眉就走进去了,像以往做过的无数次一样。门在她脚后关上了。铁皮的兽合上了它的嘴吧。
吱呀——楼道里的灯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