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很少回杭州,只记得每次都是下载好电影和音乐,带上耳机,度过路上的漫漫时光,高铁里很吵,总有人在高声阔论,总有孩子跑来跑去,所以用影音把自己隔离在小小世界中,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突然有一天,临时决定回杭州办事,没来得及准备,手机也好死不死的没了电,充电器带了,但座位前的插座却是坏的,带着惶恐的心情开始了这段四个小时的路程,离开了手机,我好像是坐在了从没体验过的空间,没有了虚拟世界,反而世界变的更虚幻。
坚持了半个小时,睡不着也想不了事情,一阵阵不安感袭来,会不会有人给我打电话,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是不是会错过什么大新闻,周边环境依然嘈杂,孩子还是跑来跑去,我的不安,快要变成焦虑,心跳加速,一瞬间,我决定要走走,把整趟列车走一遍,看看形形色色的人,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用好奇心来抵消焦虑,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刚好,我是在六车厢,从二等座往一等座走,最终抵达商务座,我有四个小时的时间,慢慢看看别人的世界,也许会很有趣。六车厢的第二排,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聊着公司的事情,好像在说公司的奖金分配不合理,我假装在旁边扣手机,听听他们的议论,他们的公司应该是销售型公司,奖金和销售指标挂钩,最近刚改了提成的办法,其中一个小伙子因为上个季度的指标达成,但人资把他的其中一个月的算法改成了新算法,导致少拿了八百多块,小伙子特别的义愤填膺,一直推测公司是为了整他才这样,另一位呢,没有碰到这样的问题,但也对公司的做法颇有微词,说,没办法,谁让我们没有关系呢,你看谁谁谁。。。
五车厢有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姑娘,一直在打电话,看着她干练的服装搭配和打电话的感觉,应该是职场高手,她在保险公司上班,电话中在教一位同事怎么拿下单子,她说,说服别人买保险,不能太直接,要先成为朋友,取得了对方的信任以后,再慢慢说服,单子不能直接下,要放长线钓大鱼,对待同龄人要攻其所好,对待哥哥姐姐,要主打亲情牌,叔叔阿姨呢,要从健康的角度入手,听着听着半个小时就过去,她终于挂了电话,闭目养神,我猜,她一定很满足于,这样的感觉。
四车厢人有点少,也没有了小朋友,我慢慢的走,觉得,应该碰不到有趣的人了,突然,听到后排有人在吵架,声音很激烈,我一转头,看到一个中年的大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电话在嘶喊,“我上周已经把财物报表发出去了,你现在才说有问题,每次都是这样,你们能不能负点责任!我要带孩子回老家休假,没法给你们补这些东西,要扣奖金就扣吧,也不是没扣过!”她愤怒的挂了电话,却默默的打开了电脑,我猜,她应该是在补齐财物资料,虽然她很愤怒,也没有真的丧失理智。
三车厢到了一等座,明显安静了一些,很多人都在睡觉或者看电影,我也走累了,就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兄弟,一直在对着电脑打着什么,过了五分钟,我小声的问了一句,麻烦您,能给我充个电吗?他很nice,接过了我的手机说,没问题,就是你的手机没病毒吧,我的文件很重要,别给弄没了,我听的出玩笑话,就笑笑答到,怎么会呢,不过,这么重要的文件,怎么也得有个备份吧,我们聊了挺久,他说他们公司在做招投标,老板派他来上海打头阵,公司的业绩一直在下滑,他压力很大,房贷每个月都要交,老婆最近又怀了二胎,希望这次招投标能够顺利,多拿一些奖金。
跟他告别之后,我在二车厢的吧台处买了一瓶水,看看时间,离到杭州还有一个多小时了,竟然有些担忧,怕时间不够用。来到二车厢,因为有吧台的存在,这个车厢座位不多,几个乘客应该都是认识的,聊着公司期权的事情,说公司做这么久了,期权的事情一直都没有确定,想跟老板聊聊,又一直找不到契机,这次来对接一个项目,正好有机会和大老板谈一下,另一个人苦笑着说,别聊了以后,期权没聊到,位置也没有了。看看时间不多了,匆匆来到商务座,6张椅子,只有三个人,我坐了下来,感受一下一千多的座椅,嗯,确实舒服很多,腿还能伸直,就快到了,应该也不会查票,闭上眼睛,感受一下成功的滋味,前面的一个大哥的电话打断了商务舱的安静,“这笔贷款还要两周才能下来,我会去上海找到过桥资金的,不用着急”,他说的很低沉,我放直了座椅才能听清楚,他安静了一会,好像是听对方在报告,然后说,把全年的现金流证明都准备好,我还有两套别墅可以联合抵押,现在的市场已经见底了,冒点风险是值得的。。。“前方抵达的是杭州东站,请乘客拿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广播中的声音,覆盖了大哥低沉的电话声,我也恍然发现,原本很漫长的4个多小时,在一趟穿越车厢中,变的匆匆而过。
在这四小时中,我还听到了很多别的聊天和电话,出现最高频次的词语是,市场,融资,对接,流程,管理,贷款,处理,某总。。。。好像每一个人,都在思考和交谈着关于钱的一切,能感觉的出来,不管是在事业场的哪个阶段或哪个位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压力和困扰,他们都在被焦虑萦绕,这样的焦虑有可能是来自想变的比别人更有钱,当然,更可能的是来自,害怕比别人更没钱。
穿越一趟开往杭州的高铁,就好像穿越了一场奇幻的旅程,我们也都是这个旅程中的一员,希望把生活过的更好,给家人孩子更好的物质条件,有人说中国人现在太物质,可如果没有这几代人对物质的追求,又怎么会有下一代对生活的追求呢,想到这里,只能说,加油吧,在路上的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