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同学从小害怕公鸡,见到公鸡就要绕道而行。原因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公鸡啄了一口,在离太阳穴不远的位置留下了一辈子的疤痕,从此心理留下了阴影。传说公鸡是因为吃了蜈蚣之后才变得性情暴躁,公鸡吃没吃蜈蚣我不知道,反正那只公鸡被他吃了我是可以肯定的。
可是他家依然养鸡,因为他爱吃土鸡蛋;要有鸡蛋就得有公鸡,一只暴躁的公鸡倒下了,另一只会啄人的公鸡又站了起来,可能是他家的院子里真的有个蜈蚣窝。记得每次去他家里玩,养鸡的院子都是必经之地,要想安全通过必须全副武装,要么趁鸡不备悄悄溜进堂屋,要么挥舞棍棒震慑敌鸡,真正的短兵相接倒是不多,往往是战斗还没开始我们便偃旗息鼓全军撤退了。可能正是因为这样,那些暴躁的公鸡们才愈加地耀武扬威,看到我们就会拍拍翅膀扬起一地的灰,要么就是横眉冷对,仿佛在鄙视我们人类,“他们战败了竟然还在笑”。
毕竟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小学期间我们成了死党。所谓死党便是共享小霸王学习机,所谓学习机那就是用来打游戏的。我家的电视打坏了就打他家的(正是因为打游戏打坏了电视机,导致了我初中和高中几乎就没怎么看过电视),他家的坏了就借邻居家的黑白电视机,直到小学毕业各奔东西。原本初中我们是同校同班的,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几乎是不顾全家人反对我选择了去县城念中学,而他则留在镇上,他母亲还特意到我家里来希望我留下来,可能这件事对他影响比较大吧,上初中之后我们便很少往来。只是路过他家时偶尔碰面,他已比我高了不少,不再腼腆亦不张扬,一声辉哥满脸阳光。
再后来到了08年,一场举国哀痛的灾难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失去了父亲,后来奶奶也离去,一系列的变故沉重地压在他身上。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那段艰难的时期,我只知道那坍塌的院落里,那群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再也不见了,连同消失的还有他的身影。后来听说他好像去读了职中,之后去了沿海工作。
突然他就回来了,满载着希望。在他家原来的院落旁,一栋新的屋子拨地而起,那砖那墙都是他亲手一层一层砌上去的。老聪曾提议大伙儿去搭把手,忘记是什么原因我没能去,只是路过见他瘦削忙碌的背影莫明心酸,他回过头看到我,还是一声辉哥满脸阳光。我点头示意,我想他不需要任何的怜悯,因为他是如此地坚强,他就是阳光无需照亮。房屋完工没过多久他便再次离开,或许是母亲改嫁对他来说又是打击,也可能漂泊异乡才能让他忘记这悲伤之地。
直到几年前他再次回来,请我们到北川一聚。阔别数载他变得成熟很多,酒桌上谈笑风生,述说着那些我们彼此错过的岁月,我们从初中讲到大学从绵阳讲到深圳,酒过三巡往事如风逐渐模糊,我们纵是走遍天涯亦不会相忘于江湖。之后便又是别离,不问去处不问归期,自当去,相逢还是此地筵席。
秋日阳光明媚的午后,院子里的几只公鸡在互相追逐打斗,我忍不住拾起一只棍子想要报当年之仇(也许都是这几只公鸡爷爷的爷爷都不止了),最终还是不想一个人战斗。回想起那时公鸡横眉冷对的鄙视,我只有回敬以蔑视冷笑,你们终归会是我盘中的肉。肉从肠中过,情在心中留,怀旧的人呐,最怕的就是忘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