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事,无非饮食男女。而韩国导演偶尔泛滥的文艺气质总是能把禁忌之恋拍得和人伦无关,只关乎男与女,就像洪尚秀导演的婚外恋三部曲,另金敏喜拿下了柏林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
而李胤基导演的《男与女》更是直接从片名上就直指核心。
一般情况下的婚外情,都是像隐在黑暗里的虫子,被欲望缭绕着,是一种趋向失序的混乱,而《男与女》的电影中,这两个各自婚姻的逃离者每逢在一起的时候,场面调度都一贯是暖色系的安排,这是一段“阳光明媚”的婚外恋,反而是他们各自回到正常生活轨道的时候,却是阴郁暗淡。
相似的灵魂能够更好地彼此吸引,而相似的生活状况也是彼此吸引的关键。
男主金基弘的女儿患有忧郁症,女主李尚敏也有一个自闭症的儿子,他们是在芬兰的特殊学校遇到彼此的。一个已经过了两年异国他乡生活的男人,面对一个初来乍到的女人,没有做过多的安慰,而是说了一句“我懂。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小时候以为性只是和爱相关,长大后明白了性和欲望相关,而在两个肉身沉重的男女之间,性是孤独与理解。
他们境况相同,却又不同。男人的妻子有被害妄想症,总是无来由地发脾气,内向的男人夹杂在这样的生活中,其实是显而易见的失序状态,就像被妻子打翻在水池的红酒杯,一个完好无损,一个成了碎片。
而女人的生活,从表面上看,是很完好的,虽然有一个自闭症的儿子,但心理学专业的老公总是头头是道地开解她。和男人的失序相比,李尚敏的婚姻状态是在秩序之内的。
所以这段感情的一开始就是两个起点。金基弘在失去秩序的状态下寻求理解,而李尚敏是在符合秩序的状态下遇到他。可最后的结局,男人回归了秩序,女人却成了失序的人。
芬兰重逢的餐厅场景中,摄像从格子框架外取景,男人和谐的一家三口刚好被嵌在了这种横竖的框框内,这种条框同时也是他生活的羁绊,在追着女人跑出餐厅的时候,手里拿着车钥匙,可是一转头,看到了格子玻璃内的女儿,于是攥紧的手又松开。
电影《花样年华》里周慕云问苏丽珍: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这是一个假设句,而《男与女》的镜头里,那车钥匙就是多一张的船票,那房间的门把手就是多一张的船票,可是钥匙攥紧又松开,门把手搭上又放下,就算多一张船票,你也不会跟我走。
在通向房间的长过道里,安排了前后两段平行对称的剪辑,女人走得决绝坚定,男人走得缓慢犹豫。
都说柔情女子,可往往,破釜沉舟的总是女人。
如果只是欲望该多好,可偏偏是爱情。
他们的见面,并不是单纯的想要肉体的做爱,有时候,可能只是想要和对方说说话,哪怕不说话,就只是坐在一起。
导演用镜头语言表达了这种相处的融洽,最舒服的相爱状态并不是肉体的交缠或者缠绵的亲吻。导演用这种视觉上最容易激起观感愉悦的对称画面设置,传达了两人相处时的自如。理解与被理解就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流传在眼神中。
《奇葩说》有一期的主题是“婚后遇到今生挚爱,该不该离婚?”《男与女》中的两个主角就给出了两个答案。
在影片的最后,和儿子异地通话的女人对儿子说“我也爱你。”这是她对生活的爱。而电话早已挂断之后,她对着嘟嘟的盲音,哽咽着说“我爱你”,对谁说的这三个字?这是她对生活以外的爱。
而金基弘的妻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的芬兰雪景,对自己的丈夫说,谢谢你。
在“我爱你”和“谢谢你”之间,男人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