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升初的路上,普通家长为了孩子的明天,灵魂深处留下或多或少的伤痕,他们的痛,不应该被淹没在莺歌燕舞的欢笑中。每个织梦者,都该得到应有的尊重。——题记。)
路边的紫荆花姹紫嫣红,花瓣里一张写满童真的笑脸,映衬在春风里。三月里的南国花城,处处都是花的海洋 ,湿地公园里,妩媚动人的桃花,趁着东风,一夜之间,千树万树吐露着暧昧的遐想——到广州华农学院看樱花,去花都赤泥看黄色风铃,一时霸屏朋友圈。
“这朵桃花为什么流泪了?”女孩指着公园里的一朵桃花,一脸不解。
昨天还是梦幻般一片花海的桃树林,经过突如其来的一夜春雨,清晨醒来,满地洒落一片片花瓣,陷入泥中,踩踏在来来往往的人流脚下。桃树上零落几朵桃花,稀稀拉拉。
“妈,你眼角为什么也湿润了呢?”当女孩回头探望母亲时,母亲那过早爬上眼角的皱纹里,隐约淌着一条泪河。
“妈妈的眼角也和桃花一样,被春雨打湿了!”母亲说到最后,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女孩似信非信,似懂非懂地往眼前的桃花靠近“雨后的桃好香啊!”
看着一脸陶醉的女儿,母亲蜡黄的脸庞渐渐舒缓过来,紧跟在女儿的身后。鲜花盛开里的女儿身轻如燕地翻来覆去,母亲消瘦的脸颊,在雨后的春天里,就如眼前的桃花缓慢清纯地绽放着。
不经意之间,女儿摘下一串桃花,扎成了一轮花环,戴在头上。笑脸被桃花染成了绯红。
母亲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孩子——一晃六年过去了。
也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孩子在和母亲道别之后,坐上父亲的本田摩托车,挥手着向学校飞奔过去。
上学第一天。好不容易争取到当地公办学校小学学位,父亲当然是高兴无比。虽然学位的取得是缘于他从事这座城市紧缺而又无人屑顾的环卫工作换来的,但是,一个远走他乡谋生的他,全然不顾这一切,为了女儿能上当地公办学校。
看到路上垃圾散落,出于职业习惯,父亲停下车,把地上垃圾收拾,一辆飞奔过来的泥头车,碾碎了父亲的头颅,只留下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
“妈妈,我要把这轮漂亮的桃花花环送给我未来的舞蹈班同学……”女孩跑到妈妈跟前,一半是恳求,一半是渴望。
泪珠从母亲的双眼里滚落下来,洒落到女孩手中的花环上。
“我们还是把这个花环先送给桥头边上的路口吧!”母亲似乎声音变成低沉起来。指着不远处的路口,车来车往。
“等会儿我们再扎一个花环,那个就用来送给你未来的同学……”
女孩似乎记起什么,那是一个六年前的早上,那是一次生离死别的痛楚。
泥泞的路边上,花环静静地、静静地躺在那里。——天堂里没有车来车往!她和她的泪,已经把花环完全湿透。
“……女儿爱跳爱唱,总算‘跳’进省级中学了……”母亲似乎自言自语,似乎是和谁倾诉衷肠。上小学之后,女孩几乎没有看到母亲如此诉尽衷肠。
六年间,女孩只是记得每当天亮以后,母亲便深一脚淺一脚地推着那辆自行车,风尘仆仆地在家和学校间奔波。
和以往不相衬的是,母亲的脸颊上总是留下一些隐约可见的脸粉,这是之前在母亲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那是因为匆忙而忘记搽去的化妆脸粉。
女孩当然不会去过于猜测——从来没有化妆的母亲,如今为何涂脂抹粉——因为,她永远无法觉察到,母亲每次在她进入梦乡之后,悄然无声匆忙出门;更无法觉察深夜里,母亲在夜场里逢场作戏——面对高昂的孩子兴趣班培训费,面对痴迷于舞的孩子,目不识丁的母亲,无力为继,便成了灯红酒绿里一道特别的风景。
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桥头边上路口,朦胧一片。花环在雨里渐渐隐没在污泥中。我似乎听到了哭泣的桃花在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