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于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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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图六重奏(Cloud Atlas End Title)

文/韩大爷的杂货铺 ( 阅读时请点开背景音乐……)

1.

王小波说:“我相信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经历:傍晚时分,你坐在屋檐下,看着天慢慢地黑下去,心里寂寞而凄凉,感到自己的生命被剥夺了。当时我是个年轻人,但我害怕这样生活下去,衰老下去。在我看来,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2.

罗曼罗兰说:“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上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种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着他们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3.

乔斯坦·贾德说:“这世界就像魔术师从他的帽子里拉出的一只白兔。只是这白兔的体积极其庞大,因此这场戏法要数十亿年才变得出来。所有的生物都出生于这只兔子的细毛顶端,他们刚开始对于这场令人不可置信的戏法感到惊奇。然而当他们年纪愈长,也就愈深入兔子的毛皮,并且待了下来。他们在那儿觉得非常安适,因此不愿再冒险爬回脆弱的兔毛顶端。唯有哲学家才会踏上此一危险的旅程,迈向语言与存在所能达到的顶峰。其中有些人掉了下来,但也有些人死命攀住兔毛不放,并对那些窝在舒适柔软的兔毛深处,尽情吃喝的人大声吼叫。

他们喊:“各位先生女士们,我们们正飘浮在太空中呢!”但下面的人可不管这些哲学家在嚷些什么。

这些人只会说:“哇!真是一群捣蛋鬼!”然后又继续他们原先的谈话:请你把奶油递过来好吗?我们今天的股价涨了多少?番茄现在是什么价钱?你有没有听说黛安娜王妃又怀孕了?”

4.

法比奥·穆恩与加布里埃尔·巴说“死亡时是生命的一部分,同时它也提供了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生命,如果你能借此看清生命的本质,你就会意识到很多东西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你曾经为之争风吃醋打到头破血流的人和事,回过头来就会发现是如此滑稽可笑,甚至可以说愚蠢。你没法选择怎么死,至少你可以选择怎么活。”

5.

杰克·凯鲁亚克说:“在美国,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坐在一个古老的、破败的河边码头上,望着新泽西州辽阔的天空,端详着延伸到西海岸上,形成一条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的山岭的未开发的土地,以及延伸出去的条条道路,和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土地上来来往往的一切和沉浸在梦幻中的人们,我知道,现在,在爱荷华州,在人们允许孩子们哭泣的地方,孩子们在大声的哭泣着,今夜,星星就要出来,你可知那大熊星座就是上帝?这颗黄昏的星星一定正在低下头来,在把它那熠熠的光辉投向原野,不一会,全然的黑夜就要来临了,黑夜将给大地祝福,将藏起河流,裹住山峰,隐没掉最后一片海滩,而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只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们都在悲凉中茫然的老了。”

6.

毛姆说:我觉得,大多数人这样度过平庸的一生好像欠缺点什么。我承认这种生活的社会价值,我也看到了它井然有序的幸福,但是我的血液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更狂妄不羁的旅途。我的心渴望一种更加惊险的生活。

……

7.

我来自于农村,祖祖辈辈都是双眼看地,靠天过活。

六岁的时候,家里咬着牙做出了让我上学的决定。只记得当时爷爷说:不能再让他也跟咱们一样了。

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逃课跑出去玩,被母亲逮个正着。

记得那天她不笑也不生气地对我说:在咱们这个村子的旁边,有一个万寿菊花场。那里的工人们每天一大早起来,就要被赶进田里摘花,一直摘到晚上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当然,他们会拿到100块的薪水。

某一天,老板开心了,把工资调到了120块一天,他们会很快乐。

某一天,老板又生气了,把工资压倒了80块一天,他们会很难过。

每个人活一辈子都有快乐和悲伤的时候,笑声都是一样的,不能说谁笑的特别高贵,谁笑的特别廉价,哭声也是一样。

但儿子,妈妈不希望你这辈子得到的快乐就仅仅是这样的,妈虽然初中都没有毕业,但妈妈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种快乐,我这辈子也许都理解不了那些,但我知道它们是存在的。

8.

初中的一次考试中,我拿了年级第一名。虽然整个村中学的学生加一起也不到三百人,但我还是高兴的不得了,第二天就飘飘然起来,课都听不进了。

当时我的班主任叫孔凡龙,有天下午,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扇了我四个巴掌,骂的我北都找不着了。

在我开门要走之前,他把我叫住,手里掐着半截烟,深吸一口又吐出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冲着某个地方说:“再往前走走吧,再往前走走,别回头看,你的路太远,不要像我一样,走到这里就停了。”

9.

高中一年级结束,开始文理分科。我所就读的县城高中据说排名全省倒数第二,为了确保升学率,重理轻文,当时重点班的其他同学都填报了理科,选择学文的一共就三个。很多老师都觉得我们废了,因为当时只有一位高三的学姐通过学文科过了一本线,还是个复读的。

当时教我们化学课的老师叫林爽,干练又美丽,但我却从不敢正眼看她,因为我每次的化学测试都是全班倒数第一。

分班前一天的晚自习上,林老师慢慢地走到我旁边,用手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我吓的一颤,抬起头来看她。

那是我第一次和她对视,也是第一次觉得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暖。

她弯着腰,探下头,压低着声音悄悄问:“我听说你要学文科了啊”

我哆嗦了一下:“嗯。”

“加油啊,很多人瞧不起文科生,但你要相信,文科是从根上看问题的。丛林里有两条路,那条路上的人常常会对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指指点点,但老师相信,你能看到我们这条路上的人,看不到的景色。”

10.

高考填报志愿,父亲强烈要求我报金融专业,因为家里有个远房亲戚在银行,说是毕业后可以给我安排一份好工作。

听从父母的安排,对于我来说,可能意味着孝顺,意味着和谐,意味着,也许从此多了一份保障,可以提前实现小康,不用再经历很多同龄人要走过的迷茫与困惑。

但我总觉得,那样的生活,固然美好,可总有一种不对劲,感觉像是被人提前宣判了死刑。

那天,我给我高中的数学老师,一位才华横溢的小老头——周悦华先生了打了电话。

周老师说:在咱们县城的城郊,住着一位老头子,高中都没读过,以收废品为生。每年的年初和年尾,他都会兴奋地找到我,跟我说他知道了如何证明哥德巴赫猜想。

驴唇不对马嘴啊,每一次都是错的。

但你知道吗,每当他来到我家,坐在沙发上跟我侃侃而谈,我都会情不自禁地给他端杯茶,当他讲的激动,从座位里站起来,双眼发亮时,我觉得,那是他一生的高光时刻。

你选择什么专业我没办法给出具体的意见,但你能不满足于吃喝拉撒,这让我感到高兴。永远记住你现在的心态,永远对这个世界保持好奇心,永远不要停止思考,永远对那些卓越的思想保持敬畏,并像个孩子一样去追逐它们,吸纳它们,即便最后你博士毕业去卖了猪肉,我家里的沙发都会随时欢迎你来坐。

11.

大学二年级,有一门类似于文学作品赏析的选修课,教我们的老师我不记得她叫什么了,是位老人。

有一天,我和几个同学约好出去玩,准备集体翘课,课前我走到老太太跟前,跟她撒谎说我和几个同学有急事要做,今天的课想请假。

老太太和蔼地笑着,叹了口气说:大学的课程确实没什么意思,其实在哪学习都是一样的,如果不在课堂,去图书馆,或者干脆买本自己喜欢的书拿回寝室看,也挺好的。但你知道吗,我看到过好多优秀的孩子,他们聪明有灵气,但到最后都变得随波逐流,把自己的天赋给浪费掉了。

12.

本科毕业实习的时候,一次跟总编吃饭,他当天并没有喝酒,却感觉像是喝多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在为一时的情绪而苦恼,总是纠结于二十啷当岁怎么过。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中年危机才是最难熬的,当你没有得到物欲的享受时,你觉得它遥不可及,魅力丛生,但随着财富的积累,有一天你过上了较为优渥的生活时,你发现,你只是跳进了一个更大的监狱里,你只是爬上了一座荒原。趁年轻,多读些书,戒骄戒躁,你要注意的不是脚下眼前,而是该好好规划一下,用什么样的脑子来过着漫漫的几十年。别掉进那个循环,别掉进那个循环。”

13.

攻读硕士学位的第一年下学期开始,我将脑子里一些琐碎的想法汇集起来,写成一篇一篇的文章。写到第三个月时,开始有出版社的编辑找到我,要帮我结集出版。半年过去了,约稿的出版社从一家变成了六家,当第一笔稿费打到我的银行卡,我对策划的姐说:没想到会给我这么多。

姐发了一个奋斗的表情并附言:谁说读书无用呢,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回到村子里,坐在饭桌上,父亲递给我酒杯,他说他要为一份坚持敬我。

14.

乡间的夜晚总是那样的安静,仿佛用它独有的沉默嘲笑着人世的喧嚣。后半夜一点左右,我放下手里的书,爸妈已经睡着了。天有点冷,我看了眼炉火,走到院子里撒尿。

这泡尿真的是憋了好久啊,身体里的液体在不断地排出,我抬起头,撞见了硕大的苍穹,夜色壮美,群星闪烁。

那颗也许是加缪,那颗也许是马尔克斯,那颗也许是凯文凯利,那颗也许是萨特,还有那颗,那颗,还有那颗。

夜空好美,星星好多。

提起裤子往屋里跑,脱光衣服飞快地钻进了被窝。

15.

等等,

也许并不是这样。

那天晚上,我不确定我是钻进了这64平方米的某个角落,还是一头扎进了那广袤无垠的璀璨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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