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序言--《卡拉马佐夫》的主题和哲学在米嘉向阿辽沙自白的一章里已经点明:“美这个东西不但可怕,而且神秘。围绕着这事儿,上帝与魔鬼在在那里搏斗,战场便在人们心中。”陀氏认为每个人心中都藏有一个魔鬼。他给友人的一封信中写道:“贯穿全书的主要问题,正式我自觉和不自觉地为之苦恼了一生的问题:上帝是否存在?”万一上帝不存在怎么办?那么,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来说,世界就只能是魔鬼的闹剧,别的什么也不是。倘若如此,就“无所不可”,干什么都是合法了,甚至包括犯罪。
老大德米特里、老二伊万、老三阿辽沙分别象征人的肉体、理性和精神的不同方面,而私生子斯乜尔加科夫则代表被侮辱、被伤害和被剥夺继承权者。这些人物统统粘在一张道德哲学的晚上,谁也休想挣脱。上帝与魔鬼为争取控制他们的灵魂而厮杀。
作为一个艺术地体现哲学思想的小说家,陀思妥耶夫斯基无论在俄国还是全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有人把他在自己的全部创作中孜孜矻矻(ku)地苦心探索的专题概括为四个R,即揭示人的心灵隐秘(revelation of man's secret heart)、革命(revolutiion)、俄罗斯(russia)和宗教(religion)
在大多数时候,人们,甚至恶人,要比我们想象中的他们幼稚得多、天真得多。其实我们自己也一样。
设若他(阿辽沙)认定灵魂无法不灭,上帝并不存在,那他就马上去加入无神论者和社会主义者的行列。因为,社会主义不单单是一个劳工问题或所谓第四等级问题,而主要是一个无神论的问题,是无神论在当代的表现以及恰恰在不要上帝的情况下建造巴比伦塔的问题;建塔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从地上登天,而是把天挪到地上来。
他十分清楚地懂得,俄国老百姓饱尝劳累和忧患之苦,尤其是一贯遭到不公正的待遇,一贯深受自己和人世间的罪过折磨,他们最大的需要和安慰莫过于目睹一件圣物或一位圣者,对之匍匐膜拜。
“如果说我们周围是罪过、不义和诱惑,那么地上某处终究有一位圣者贤人;他那儿有公道正义,他知道真理;这就是说,真理在地上不会消亡,那么它总有一天会来到我们身边,像预言所许诺的那样统治整个大地。”
(佐西马长老对费尧多尔-巴甫洛维奇说的)主要的是勿对自己说谎。对自己说谎和听自己说谎的人会落到这样的地步:无论在自己身上还是周围,即使有真理,他也无法辨别,结果将是既不自重,也不尊重别人。一个人如果对谁也不尊重,也就没有了爱;在没有爱的情况下想要消遣取乐,无非放纵情欲,耽于原始的感官享受,在罪恶的泥淖中完全堕落成畜类,而一切都始于不断的对人和对己说谎。对自己说谎的人最容易怄气。要知道怄气有时是很开心的,对不对?一个人明明知道谁也没有冒犯他,而是他无端臆想自己受到了冒犯,信口雌黄故作姿态,夸大细节混淆视听,抓住只言片语大做文章,——这些他自己也知道,可还是动不动就怄气,怄得有滋有味,怄得其乐无穷,就这样直到真的怀恨在心……。还是站起来吧,坐下,我恳切地请求您,要知道这一切也都是虚伪的姿态……”
老百姓的悲痛有长期积在心中默默忍受的;它深沉内向,无声无息。但也有向外宣泄的悲痛;它会以眼泪的形式迸发出来,从那一刻起便转为连带哀诉的号哭。这种悲痛尤其多见于女人。但它并不比无言的悲伤好受些。号哭只能痛快于一时,其代价则是进一步刺激和撕裂心中的创伤。这样的悲痛甚至不愿别人给予安慰,它自知无法解脱,索性以痛攻痛。号哭只是一种不断刺激创伤的需要。
(一位女地主和佐西马长老的对话)我闭上眼睛,心想:既然人人都有信仰,那么这是从何而起的呢?有人认为,这一切最初是由恐惧而起,人们害怕森严的自然现象,便产生出种种想象,而这些想象中的事情其实都是没有的。我在想:照这么说,即使我一辈子都有信仰,我死了以后照样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坟上会长出牛蒡草来’,像我从一位作家的书上读到的那样。这太可怕了!怎样才能把信仰找回来?事实上,我仅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信过,那时反正什么都信,自己什么也不想……怎样能证明其存在?现在我来到此地,就是为了匍匐在您面前求您这件事。如果我再错过眼前这次机会的话,那么此生没有人能回答我了。拿什么来证明其存在?怎样才能确信无疑?哦,我真是太不幸了!我举目四顾,发现周围所有的人对什么都无所谓,差不多人人如此,现在谁也不关心此事,只有我一个人受不了。这真是要命,真是要命!”
“毫无疑问,是这样。但要证明实在办不到,确信其存在则是可能的。”
“怎样确信?通过什么?”
“通过切实的爱的经验。您要设法脚踏实地、坚持不懈地去爱世人。随着您在爱世人的实践中不断取得成功,您也就会逐步相信上帝确实存在,相信您的灵魂确实永生不灭。如果您在爱世人的努力中达到完全忘我的境界,那时您必将坚信不移,任何疑惑哪怕想窥探您的心灵都不可能。这是经过了验证的,确实如此。”
主要的是力戒做假,力戒一切弄虚作假,尤其要力戒向自己做假。您得提防这一点,每时每刻加以警惕。此外,既不要嫌弃别人,也不要嫌弃自己。凡是您觉得自己内心存在什么要不得的想法,那么,您自己发现这一点本身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把它净化了。您还要力戒恐惧,虽然恐惧只是一切做假的后果。在爱的征途上永远不要害怕您自己的怯懦心理,甚至对您在这过程中的不良行为也不必怕得要命。很抱歉,我不能对您说什么动听的话,因为与梦想中的爱比较起来,切实的爱是一件严酷和令人生畏的事情。梦想中的爱图的是急功近利、立竿见影,渴望做出人人注目的壮举。怀着这样的梦想确实连命也舍得,只要这过程不持续很久,而是像在舞台上那样快快结束,只要人人都瞧着他表示赞许。切实的爱则需要工作和毅力,对于某些人来说兴许还是一门学问。但我可以预言,一旦您惊恐地发现,尽管您作了一切努力,您非但没有向目标靠近,反而像是离得更远了,——恰恰在那个时刻,我可以向您预言,您将一下子达到目的,并将在自己的上方清楚地看到上帝神奇的力量,他一直在爱护您,一直在冥冥中指导您的行动。恕我不能继续奉陪了,有人还在等我。再见。”
第6章 不该举行的聚会
>> 鄙人是从这样一种观点出发的:两种成分——即教会的实质和国家的实质——彼此间的这种混淆,无疑将是永久的,尽管这种状态是不可思议的,非但永远不可能使之转变为正常状态,甚至想在一定程度上加以协调都办不到,因为其基础是虚伪。在诸如司法之类的问题上,国家与教会之间的妥协,依在下愚见,从真正和纯粹的意义上说是不可能的。作为拙文对立面的那位神职人员声称,教会在国家中占有明确和肯定的地位。鄙人则以为不然,并向他指出:相反,教会应当把整个国家包含在自身之内,而不是仅仅在国家中占一席之地;即使由于某种原因目前还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从本质上说,无疑必须把这一点作为整个基督社会今后发展的直接目标和首要目标。
◆ 第6章 不该举行的聚会
>> 简言之,”帕伊西神父又说了,他在每一个字上都用了强音,“按照在我们这个十九世纪暴露得太清楚的某些理论,教会应当蜕变为国家,仿佛是由低级形态向高级形态演化,然后消失在国家内,让位于科学、时代精神和文明。如果教会不干并且进行抵抗,那就在国家内划一个角落给它作为补偿,——在现今的欧洲大地上到处都是这样。按照俄国的观念和意愿,不应当让教会蜕变成国家并视之为由低级形态向高级形态的演化,相反,应当让国家最终有幸成为教会,只成为教会,而非其他。将来定当如此,定当如此!”
第6章 不该举行的聚会
>> 如果一切都成了教会,那么教会可以把犯罪和桀骜不驯的人革出教门,而不必砍头,”伊万·费尧多罗维奇继续说。“请问,被革出教门的人有哪里可去?要知道,到那时不但必须像现在这样离开人们,而且还必须离开基督。因为他犯了罪不仅与人们为敌,也是跟基督教会作对。当然,从严格的意义上说,现在也是这样,但毕竟没有明文规定,所以现今的罪犯与自己的良心相互妥协的情况层出不穷。现今的罪犯几乎都对自己这样说:‘我是偷了人家的东西,但我并不反对教会,不是基督的敌人。’可要是教会取代了国家的位置,那时罪犯再要说这样的话就难了,除非他把人世间的教会一概否定。‘人人都错了,人人都偏离了正道,全人类都是冒牌的教会,唯独我一个凶手兼盗贼才是真正的基督教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到底是很难的,需要具备许多特殊的条件,需要各种很少遇到的情况凑在一起。现在,我们不妨从另一面来探讨一下教会本身对于犯罪的观念。难道教会不应当摒弃目前这种近乎异教的态度?如今为了保护社会,对于受感染的肢体只是把它截去了事,难道教会不应当改一改这种机械的做法?不应当转变观念(不是弄虚作假,而是彻底转变),对人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使之获救、再生?……”
第6章 不该举行的聚会
>> 实际上现在也是这样,”长老忽然开言道,于是大家马上都朝他转过脸去,“要知道,如果现在没有基督教会,那么罪犯为非作歹便没有任何制约,甚至事后不会受到惩罚——我说的是真正的、而不是像您刚才所说的那种机械的惩罚。后者在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刺激心灵,而真正的惩罚才是唯一有效、唯一能起威慑和驯化作用的办法,它包含在人们自身的良知中。”
如果整个社会都变成教会,那么,不仅教会法庭能对罪犯的改恶从善产生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影响,而且犯罪行为本身也可能真的会减少到难以置信的程度,——这话有道理。再者,教会对于未来的罪犯和未来的罪行的理解在许多方面也将与现在的观念完全不同,教会将有办法使被弃绝者重返社会,使图谋不轨者悬崖勒马,使堕落者获得新生。
把国家撇在一边,把教会抬到国家的位置上!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教皇极权论,这简直是通天教皇极权论!这是连教皇格列高利七世[17]也不曾梦想过的!” “您完全倒过来理解了!”帕伊西神父正色道,“不是教会变成国家,这一点必须明白。那是罗马,是罗马的梦想。那是魔鬼的第三次诱惑!正相反,是国家向教会转变,国家上升到教会并在全世界成为教会,——这就与教皇极权论,与罗马,与您的解释完全相反,这恰恰是正教在地上的伟大使命。此星将从东方升起。”
第6章 不该举行的聚会
>> 伊万·费尧多罗维奇当即应道。“总的来说,欧洲的自由主义者,乃至咱们俄国的自由主义票友,往往而且早已把社会主义的最后结果与基督教的终极目标混为一谈。这个荒唐透顶的结论当然是很有代表性的。不过,把社会主义和基督教混为一谈的却不光是自由主义者和自由主义的票友们,在许多情况下跟他们一样的还有宪兵,我说的自然是外国的宪兵。
◆ 第6章 不该举行的聚会
>> 伊万·费尧多罗维奇自己的轶事吧,那是极其有意思而又极其说明问题的。仅仅五天以前,本地有一次以女士居多的聚会,他在那里的争论中郑重其事地宣称,世上没有任何力量能迫使人们爱其同类,人爱人类这样的自然法则根本不存在,如果说迄今为止世上有爱或有过爱,那并不是自然法则使然,而纯粹是因为人们相信自己可以永生。
第6章 不该举行的聚会
>> 最后他断言,对于每一位既不信上帝、也不信自己能永生的个人来说,如我们现在便是,自然的道德法则必须马上一反过去的宗教法则;人的利己主义,哪怕是罪恶行为,不但应当允许,甚至应当承认处在他的境地那是不可避免的、最合情合理的、简直无比高尚的解决办法。
第7章 酒色之徒
>> 既然我已不是基督徒,那么,当敌人逼问我是不是基督徒的时候,我并没有说谎,因为上帝已亲自撤销我的基督教籍,理由是我头脑里出现了这一闪念,甚至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敌人之前已经撤销了。而既然我已被革去教籍,那么有什么理由、凭哪家的公道到了另一个世界还要追究我作为基督教徒的责任,算我背弃基督的账?事实上在声明背弃之前,单单由于那一闪念,我受过的洗礼对我已经没有约束力了。既然我已不是基督徒,那就是说我不可能背弃基督,因为那时我没有什么可以背弃的。谁会因一个异教鞑靼人生下来不是基督徒跟他算账,哪怕在另一个世界?格里果利·瓦西里耶维奇,谁也不会因此而处罚他,理由是从一头牛身上剥不下两张皮来。即便万能的上帝在鞑靼人死后要跟他算账,我估计那将是极轻的处罚(因为完全不处罚也不行),应该考虑到他由异教的父母生下来就是异教徒,这不是他的过错。万能的上帝总不能硬把一个鞑靼人抓去,说他曾经是个基督徒吧?如果这样,那么万能的上帝说的将是十足的谎言。主宰天地的上帝怎么能说谎呢,哪怕只是一句谎话?”
第8章 咄咄怪事
>> “记住,年轻人,牢牢记住,”帕伊西神父开门见山地说,“世间的科学已汇聚成伟大的力量,特别是近一个世纪以来,对圣贤书中传给我们的天经地义统统作了解剖。经过残酷的剖析,过去认为神圣的一切,在世上的学者心中已经荡然无存。但是,他们只是解剖各个局部,却没有看到整体,而且那种视而不见的盲目程度委实令人吃惊。事实上整体仍在他们眼前屹立不动,地狱之门也奈何它不得。它不是存在了十九个世纪吗?它不是至今仍存在于个别人和人民群众的心目之中吗?甚至在那些毁坏一切的无神论者心目中,它不是和以前一样屹立不动吗?因为即使那些背弃基督教、反叛基督教的人自己,实质上遵循的仍然是基督的思想未变,因为无论他们的智慧还是他们的热情,都未能创造出一个比基督早就做出的榜样更高的理想来代表人和人的美德。至于先后做过的多次尝试,其结果一概都是些四不像的丑八怪。这点你要特别牢记,年轻人,因为你那行将离去的长老要指派你走向尘世。将来你回忆今天这个伟大的日子,也许不会忘记我发自内心给你的临别赠言,因为你还年轻,而尘世的诱惑如重重磨难,不是你所能经受得住的。现在你去吧,可怜的孤儿。”
第9章 正与反
>> 某些患痨病的黄口道德家,尤其是诗人,往往称这种生的渴望是卑鄙的。它在一定程度上是卡拉马佐夫的特征,这是事实。
第9章 正与反
>> 爱生活甚于爱生活的意义
◆ 第9章 正与反
>> 别人有别人的事,而咱们黄口小儿有咱们的事。咱们首先必须解决亘古长存的问题,这才是咱们所关心的。如今全俄国的年轻人尽在议论亘古长存的问题。也恰恰是现在,老人们反倒纷纷研究起实际问题来了。为什么三个月来你老是以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是不是在审查我:‘你奉行什么信仰?还是根本没有信仰?’——你三个月的眼神归结起来便是这样的问题。阿列克塞·费尧多罗维奇,难道不是这样?”
◆ 第9章 正与反
>> 以前他们彼此从不了解,出了酒店恐怕四十年又互不了解,可是在酒店里巧遇的片刻间,你猜他们议论些什么?竟是地道的世界性问题:有没有上帝?有没有灵魂不灭?那些不信上帝的便议论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议论按新的模式改造全人类。其实还不是一回事?还是那些老问题,只不过是另一种提法。许许多多极有个性的俄国小青年,如今在咱们国家里只知道谈论亘古长存的问题。难道不是这样?” “是的,对于真正的俄国人来说,有没有上帝和灵魂不灭这样的问题,或者如你所说的相同问题的不同提法,自然是首要问题,也应该是这样,”阿辽沙说时仍然面带安详的笑容谛视着伊万。
第9章 正与反
>> 我不是不接受上帝,这一点你要明白,我是不接受他创造的世界即上帝的世界,也不能同意接受。我得声明在先:我像小孩子一样深信,创痛将会愈合和平复,一切可笑可悲的人类矛盾将会像可怜的幻影一样消失,因为它们是不中用和渺小如原子的欧几里得式人脑可鄙地虚构出来的。我深信,到了世界的大结局,在永恒和谐来临的时刻,将会发生和出现如此珍贵的景象,它足以让所有的心都得到满足,足以平息所有的愤怒,抵消人类所有的罪恶,补偿人类所流的全部鲜血,足以使宽恕人类的一切所作所为成为可能,甚至可能为之辩护,予以认可,——纵使这一切将会实现,但我不接受它,也不愿接受!纵使平行线将会相交,而且我将亲眼看到,不但看到,我还会说平行线相交了,然而我还是不会接受。这就是我的本质,阿辽沙,这就是我的信条。我这话是认真对你说的。我故意用最愚蠢的方式开始你我这次谈话,但还是引出了我的自白,因为这正是你所需要的。你要了解的不是上帝是否存在,你要了解的只是为你所爱的二哥靠什么活着。我告诉你了。” 伊万结束他那长篇宏论的时候,出人意料地动了某种特别的感情。
第9章 正与反
>> 越是愚蠢,就越切题。越是愚蠢,就越明白。愚蠢是简单朴素的,而智慧是拐弯抹角、躲躲藏藏的。智慧是卑劣的,而愚蠢是直率和诚实的。我把自己推到绝路上,让这次谈话越显得愚蠢,那样就对我越有利。”
第9章 正与反
>> 我深信他这样做是一种伪善的矫情,是出于义务所规定的爱心,是硬拉到自己身上的宗教惩罚。要爱一个人,必须让那个人躲起来;只要他稍一露面——爱就没了。”
第9章 正与反
>> 问题在于这是人们恶劣的品质造成的呢,还是他们的本性使然。我认为,基督对人们的博爱在某种程度上是世间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第9章 正与反
>> 忽然发现我的脸与他想象中一个为某种思想而受苦的人应该有的脸大不一样。
第9章 正与反
>> 我本想从整体上谈人类的苦难,但还是专门谈谈孩子们的苦难吧。这样会把我的论据规模压缩成十分之一,但还是限于孩子为好,当然这对我并不有利。第一,孩子即使在近处也可爱,甚至肮脏、难看的也可爱(不过,我觉得孩子的脸从来没有难看的)。第二,我之所以不谈大人,除了他们可厌可恶、不值得爱之外,还因为他们已得到补偿:他们吃了苹果,认识了善与恶,变得‘和上帝一样’。可是孩子什么也没吃过,暂时还是清白无辜的。你喜欢孩子吗,阿辽沙?我知道你喜欢,你将会明白现在我为什么只愿谈论他们。如果他们在世上也苦难深重,那无疑是为了他们的父辈,他们是代吃了苹果的父辈受过,——但这是来自另一世界的论点,非世间凡人的心所能理解。无辜者不该代人受苦,何况还是这样的无辜!给你一个惊喜,阿辽沙,我也极其喜欢孩子。记住了,凶残的人,暴烈、贪欲的人,卡拉马佐夫们,有时也非常喜欢孩子。当孩子真正还是孩子的时候,比方说七岁之前,他们坚持与大人保持距离,简直像是另一种生命体,有着另一种天性
第9章 正与反
>> 我想,如果世上不存在魔鬼,那么是人创造了魔鬼,是人按照自己的模样造出了魔鬼。”
第9章 正与反
>> 这些虐待狂对待其他所有的人甚至颇有好感,温良恭顺,不失为有教养、讲人道的欧洲人,但他们酷爱折磨儿童,在这一层意义上甚至可以说酷爱儿童。正是孩子缺乏自我保护能力这一点构成对施虐者的诱惑;孩子天使般的纯真易信,他们无处可去,无人可找,——这便使虐待狂卑劣的血沸腾起来。
第9章 正与反
>> 当她在又冷又暗的茅房里用小拳头捶击自己有伤痛的胸部,流着并无怨恨的、温顺的血泪求上帝保护她的时候,你可明白,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你这个虔诚而驯良的见习修士,你可明白为何需要编造这个弥天大谎?据说,如果没有它,人在世上就活不下去,因为人不可能认识善与恶。倘若要付出这样的代价,那又何必认识他妈的什么善与恶?
第9章 正与反
>> “既然你这样说,那就意味着……。啊,好一个潜心苦行的修士!原来你心中竟藏着这样一个小鬼啊,阿辽沙·卡拉马佐夫!”
第9章 正与反
>> 关于人世间其他的眼泪,尽管整个地球从地壳到地心都浸透了泪水,——我却只字不提,我故意缩小了题目的范围。我是一只臭虫,并且诚惶诚恐地承认,我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切被安排成这个样子。我看只能怨人们自己:给了他们天堂,他们却要自由,明明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不幸,还是从天上偷了火,所以不值得为他们惋惜。凭着我这可怜的欧几里得式凡人头脑,我只知道世上有苦难,却不知道谁该对此负责;只知道一切都是互为因果的,道理简单明了;只知道一切顺其自然便可保持平衡,——但这仅仅是欧几里得式的无稽之谈,这我知道,可是照此活下去我不能同意!无人对苦难负责以及我知道无人负责——这不能使我心安理得。我需要得到补报,否则我将消灭自己。而且兑现不在无涯无垠的地方和遥遥无期的未来,而是在这个世界上,让我亲眼看到。我有这样的信念,我想亲眼看到;假如到那时我已经死去,就让我复活,因为事情发生时我若不在,那可太亏了。我受苦受难可不是为了用自己,用我作的恶、遭的罪做肥料为别人栽培未来的和谐。我想亲眼目睹鹿在狮子身旁躺下,被害人从坟墓里站起来和凶手拥抱。当所有的人恍然大悟为何一切如此安排的时候,我希望我也在场。这个愿望是世间一切宗教赖以立命的基础,而我是信教的。
第9章 正与反
>> 如果说孩子们遭的罪被纳入苦难的总额以凑足赎买真理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我先在此声明,全部真理不值这个价
第9章 正与反
>> 不,我无法设想。二哥,”阿辽沙突然说,眼睛顿时闪亮,“你刚才问:全世界有哪一个人能宽恕或有权利宽恕?但这个人是有的,他能宽恕一切,宽恕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因为他本人就为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献出了自己无辜的血。你把他给忘了,而大厦就是在他身上建造起来的,人们就是向他高呼:‘主啊,你是正确的,因为你的路开通了。’”
第9章 正与反
>> 意思是:‘你把一切都交给了教皇,也就是说,如今一切都在教皇手里,现在你索性别来,至少暂时别来碍事。
第9章 正与反
>> 正是现在而不是过去,这些人比任何时候都相信他们有充分的自由,其实是他们自己把他们的自由乖乖地放到我们的脚边。但这是我们努力的结果,而你所希望的是这样的自由吗?’”
第9章 正与反
>> 回忆一下第一个问题;虽然不是原话,但意思是:“你想走向世界,但是两手空空,只有一项自由的许诺,而人们由于头脑简单和胡作非为的天性,对之根本无法想象并且怕得要命,——因为对于人和人类社会来说,从来没有任何东西比自由更无法忍受的了!这赤日炎炎的不毛旷野上的这些石头你瞧见没有?你要是把它们变成面包,人类便会像感恩而驯服的羊群跟着你跑,尽管老是提心吊胆,生怕你把手缩回去,他们的面包也就没了。”但你不愿使人失去自由,于是拒绝了这个建议,因为你心想,如果顺从是用面包收买的,这哪里谈得上什么自由?你不以为然,说人不能单靠面包活着。但你可知晓,就为了地上的这点面包,地上的精灵将起来反对你,与你斗,打败你,那时所有的人将跟着他跑,并且高呼:“谁能与这野兽相比?你从天上给我们取来了火!
第9章 正与反
>> 有三种力量——世上仅有的三种力量——能彻底征服这些孱弱的反叛者的良心,为他们造福。这三种力量是:奇迹、秘密和权威。
第9章 正与反
>> 整整八个世纪以前,我们从他那里接受了被你愤怒地拒绝的东西,就是他指给你看世上的万国时向你提供的最后一份礼物:我们从他那里接受了罗马和恺撒的剑,并宣布只有我们才是世上的王,尽管我们至今尚未彻底完成我们的事业。
第9章 正与反
>> 人类就其总体而言,历来追求成立一定要包罗全世界的组织。世上曾有许多具有伟大历史的伟大民族,但这些民族的发展水平越高,就越不幸,因为他们比其他民族更加强烈地意识到在全世界范围内把人们联合起来的必要性。
第9章 正与反
>> 但是他们会真的感到高兴,原因与其说是面包本身,不如说他们是从我们手中得到的面包!因为他们记得太清楚了,以前没有我们的帮助,他们挣得的面包却在他们手中变成石头,而他们回到了我们这边,石头却在他们手中变成了面包。彻底服从意味着什么——他们的体会实在太深、太深了!人们一天不懂得这道理,便一天得不到幸福。
第9章 正与反
>> 有这样一个为首的人已足够形成整个罗马教会的真正指导思想,指挥其所有各支大军和耶稣会教士的最高思想。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我坚信在这一运动的领导者中间从来不乏这样的人。谁知道,或许罗马教皇中也有这样的凤毛麟角。谁知道,这个被诅咒的老人如此执著、如此独特地爱人类,他的精神或许至今存在于一大批这种绝无仅有的老人身上,并且决非偶然,而是作为一种约定的现象存在着,像是一个为保守秘密成立已久的秘密会社,旨在向不幸的弱者保密,为的是让他们感到幸福。
第9章 正与反
>> 卡拉马佐夫式的……卡拉马佐夫式下流的力量。” “就是说沉湎酒色,把灵魂扼杀在腐化堕落之中,是不是,是不是?”
第9章 正与反
>> 这个奇怪的细节像箭一样在阿辽沙忧伤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此刻他的思绪是忧伤的、悲哀的。
第9章 正与反
>> 他总觉得有某一个人或某一件物在什么地方,就像有时近在眼前的什么东西那样,忙于事务或高谈阔论的时候可能很久不觉其存在,其实你的心情明显地烦躁易怒,几乎在受折磨,末了总算想到拿走那件无用的、往往是不值一提、非常可笑的东西——放错了地方而被遗忘在那里的杂物、掉在地上的一方手帕、没有藏进柜子的一本书,等等,等等。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氤氲之气从香炉里袅袅升起,而阳光通过教堂圆顶的小窗向我们倾泻下来,炉中的香如层层烟波向着日光升腾,仿佛融化在上帝的荣光之中。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伟大就伟大在其中有个奥秘,——过眼烟云的人间凡事在此与永恒的真理碰在一起了。永恒真理的效应在尘世真理面前得到了显示。造物主像在创造天地的最初几日每日赞叹“我造出的东西是好的”那样,看着约伯,重又赞叹自己的创造。而约伯在称颂上帝的同时不仅为他效力,也是为他千年万代绵延不绝的全部创造效力,因为这正是他的使命。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昔日的悲痛会渐渐转为祥和安谧的欢乐——这正是人生的一大奥秘。温良明净的老境将取代热血沸腾的青春。我每日都要祝福初升的太阳,我的心依旧在为它唱着赞歌,但我已经更爱夕照,爱长长的斜晖,爱随之而来的淡泊宁静的回忆以及从我漫长幸福的一生中浮现的一个个亲爱的形象——凌驾于这一切之上的则是上帝的真理,感化众生、消弭争斗、宽恕一切的真理!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只有人民以及人民未来的精神力量才能使我们那些脱离土壤养分的无神论者皈依。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每个人还对所有的人负有罪责,您这一论点完全正确,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可笑的是,无论在什么地方如今人的头脑都开始无法理解,真正要做到高枕无忧,关键不在于个人如何独自苦干,而在于人们齐心协力。但这种可怕的自闭状态也总有到头的日子,那时人们将恍然大悟,过去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现象是多么不自然。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确实,确确实实,修士中间也有许多寄生虫、纵欲者、放荡鬼和下三滥。一些在家的有识之士指着这等修士的鼻子大骂:“你们这些懒汉、社会冗员,靠别人的劳动为生,是无耻的叫花子。”然而修士中安分守己、酷爱孤寂和在宁静中虔诚祈祷的也大有人在。但较少有人指出这些修士的存在,甚至根本避而不谈;如果我说俄罗斯大地能否再次得救或许就取决于这些安分守己、酷爱在寂静中祷告的修士,人们却会惊讶万状。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世界宣称已经自由,尤以近来为甚,可是我们从他们的自由中看到的是什么呢?只有奴役和自戕!因为世俗社会说:“你有欲望,那就满足你的欲望,因为你和大富大贵的人拥有同样的权利。不要怕满足欲望,甚至还应有更多的欲望,”——今日的世界便是这样教导的。世俗社会认为这便是自由。这种扩大欲望的权利会导致什么后果?对富人来说是自闭和精神自戕,对穷人来说则是眼红和谋杀,因为权利是给了,而满足欲望的办法尚未指明。他们声称世界将越来越趋于统一,通过缩短距离和利用天空传递思想正日益形成一个友好的大家庭。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他们把自由理解为扩大并尽快地满足欲望,从而扭曲自己的天性,因为许许多多愚蠢无聊的愿望、习惯和荒唐透顶的臆想会在他们身上滋生出来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教士的道路则另当别论。劳身修心、持斋和祈祷,甚至遭到耻笑,其实只有这条路才能通向真正的、实在的自由。只有摒弃过多的、不必要的需求,克服妄自尊大并通过劳身修心加以鞭挞,才能在上帝的帮助下获得精神自由,进而达到精神欣悦的境界!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如果民众处于自闭状态,我们便与世隔绝。民众如能像我们一样虔信上帝,不信神的活动家们即便有真诚的心和超人的智慧,在我们俄国也将一事无成。这一点你们要记住。民众将迎击无神论者并且战而胜之,彼时将出现一个统一的、正教的俄罗斯。要保护民众,爱护民心。对他们要潜移默化。这是我们修士的天职,因为俄国的民众心里装着上帝。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得救之道将来自民众,来自民众的信仰和顺从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我们伟大的民众有一种品质使我终生为之惊叹,那就是他们的尊严,壮美的、真正的尊严。我亲眼见过,我可以证明,我见过并为之惊叹,尽管我们的民众有着某些恶习和贫穷的外貌。他们没有奴才相,这在历经长达两个世纪的农奴制后尤其难能可贵。他们不讲究外表,举止随便,但丝毫没有侮慢之意。他们报复心不强,忌妒心不重。“你富贵,你聪明,你有才华——好得很,愿上帝赐福于你。我敬重你,但我知道我也是人。我敬重你,而不忌妒你,从而我也在你面前显示我有人的尊严。”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将来定会这样:即使最堕落的富人到头来也会因自己富有而愧对穷人,而穷人见他如此恭顺,也会谅解并且欣然作出让步,对他诚实的愧疚同样以诚相待。请你们相信,最终一定会这样,此乃势所必然。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既然你们说我们的观点是空想,那么你们什么时候能盖成自己的大厦?什么时候能单靠自己的头脑,不靠基督的帮助建立起公正的秩序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尤其在看到人们的罪过时,你不禁要问自己:“是以力克,还是以仁爱之心争取?”你要始终选择以仁爱之心争取。若能一举作出这样的永久性决定,你将征服整个世界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小说的发端就能发现陀思妥耶夫斯基早年深受的几处影响的痕迹。例如他此时深受俄国哲学家和思想家Nikolai Fyodorovich Fyodorov的影响。Fyodorov推崇基督教中“凡人通过向耶稣对先辈的过错进行弥补达到救赎与重生,从而达到天下大同” 的理念。
来自百度百科
>。朋友,事实真是这样,一旦你真心诚意地为所有的事和所有的人承担责任,你立刻就会发现,实际上果真如此,所有的罪过都该由你负责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时代背景~来自百度百科
俄罗斯是个信仰东正教的国家。 自从公元10世纪末俄罗斯公国皈依基督教以来,俄罗斯民族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东正数“成了俄罗斯人精神的基础”,东罗马帝国灭亡以后,俄罗斯人把莫斯科称为第三罗马,认为世界精神生活的中心已经转移到了俄国,巨大的使命感和神圣感使信仰与道德在俄罗斯人民的心目中既有终极意义也具有实践价值。对俄罗斯人来说,基督教信仰不仅仅是一个宗教问题,而是承裁了社会、道德、人性等多层面的复杂内涵。但是,19世纪农奴制改革以后,俄国资本主义经济迅猛发展引发的物欲横流、道德沦丧,使整个俄罗斯社会四分五裂,危机四伏。正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说;“我们这里开始了一个普遍‘隔绝’的时代。大家隔绝、孤立,任何人都企图创造出自己的、新的、前所未闻的东西。任何人都舍弃了原先思想和感情中共同的东西,并从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开始。任何人都想从头开始。他们毫不惋惜地割断了原有的关系,每个人都自由行动并仅仅以此感到欣慰,……同时,无论在什么问题上几乎不存在道义上的一致;一切都四分五裂,而且甚至不是四分五裂成小团体,而是成了个体了。”“我们的社会没有基础,没有形成行为难则,因为根本不存在生活。巨大的震荡,一切都停顿了,一切都在衰败,似乎一切都被否定和不存在。而且不像西方只限于表面,而是在内部,在道德上。”在这种情形下,反对沙皇专制制度的民主革命运动日渐高涨,知识界关于社会主义、革命民主主义、无政府主义、西欧主义、斯拉夫主义等各种理论学说的论争也纷纷扬扬。
各种社会思潮尤其是无神论的强烈冲击,使俄罗斯传统的价值体系陷入困境,上帝存在的自明性受到怀疑,从而使“上帝是否存在”的话题成为当时的时代难题。
>世上有许多东西我们看不见,然而作为补偿我们被赋予一种神秘而宝贵的感觉,感觉到我们与高高在上的另一个世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况且我们的思想感情也不在这里扎根,而是在尘世之外。所以哲学家们说,事物的本质不可能在世上穷究到水落石出。
第10章 俄罗斯修士
>> 世上有许多东西我们看不见,然而作为补偿我们被赋予一种神秘而宝贵的感觉,感觉到我们与高高在上的另一个世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况且我们的思想感情也不在这里扎根,而是在尘世之外。所以哲学家们说,事物的本质不可能在世上穷究到水落石出。
第11章 阿辽沙
>> 仿佛触摸得到一般,他越来越分明地感到有一股坚定的、像这天穹一样不可动摇的力量正在注入他的灵魂。某种思想似乎已在他的头脑里登堂入室——终其一生不变不忘。他趴下时是个脆弱的少年,站起来将成为一名矢志不移的坚强斗士,这一点他在自己狂喜的那一刻猛然意识到、也感觉到了。阿辽沙此后一辈子绝对不会忘记那一刻。
第14章 大男孩和小男孩
>> 学生们在课余时间玩战争游戏或强盗游戏——这也是萌芽状态的艺术,是青少年心中萌生的艺术需要,这种游戏有时甚至比剧场里的演出构思更巧妙,差别仅仅在于人们上剧场去看演员表演,而青少年做游戏自己就是演员。这很自然。”
第14章 大男孩和小男孩
>> 我一直不来是因为爱面子,是利己主义的自尊心和我说了算的控制欲在作怪,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可鄙的毛病,尽管一辈子都在拼命克服它。
第14章 大男孩和小男孩
>> 您现在就不耻于承认自己不好的、甚至可笑的一面。如今谁有这样的勇气?没有人。人们甚至认为反躬自问已经不再有必要。您就做一个跟大家不一样的人吧;哪怕只有您一个人与众不同,您也坚持下去,不要跟大家一样。”
第15章 伊万
>> 一种坚毅和理智的品质在她的眼神中似乎得到了巩固。某些精神上的嬗变也渐露端倪,总是让人感到柔中见刚的潜力和不可动摇的决心。眉间额上出现了一道垂直的细小皱纹,为她清秀的面庞平添几分凝思,乍看起来,甚至近乎冷峻。别的不说,即以原先的浮躁为例,如今已荡然无存。
第15章 伊万
>> 格露莘卡在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家中侮辱了她,阿辽沙目睹她们大吵大闹的这一幕后回修道院去,途中在田野里与德米特里相见,此信正是米嘉在那个晚上写的
第15章 伊万
>> 他‘无所不可’。这还不算,即使那个时代永远不会到来,但由于上帝和永生反正都没有了,那么这个新人可以成为人神
第16章 错案
>> 与他两个弟弟的‘全盘欧化’和‘民粹精神’不同,他似乎体现着不加藻饰的俄罗斯——哦,不是整个俄罗斯,不是,否则那还得了!然而,我们的俄罗斯妈妈从他身上还是呼之欲出,我们如嗅其味,如闻其声。
第16章 错案
>> ?因为他具有大起大落的卡拉马佐夫性格——这正是我所要讲的核心问题——这种性格能兼容千奇百怪的相反极端,能同时看到最高处和最深处,既看到直上云端的崇高理想,也看到极端堕落的万丈深渊。
第16章 错案
>> 这等人的性格博大宽广,犹如我们的俄罗斯母亲,他们什么都能包容,跟什么都能共处!
第16章 错案
>> “受伤害的本性和心中的负罪感能为自己实施比世间任何法律制裁更彻底的报复!
第16章 错案
>> 据我估计,这段历程刚开始时,罪犯坐在示众的囚车上,一定觉得在他前面生命之路正未有穷尽。然而,屋宇不断后退,囚车仍在前进——哦,不打紧,离另一条街的拐弯处还远着呢,他还若无其事地向成千上万盯着他瞧热闹的人群左顾右盼,照旧臆想自己是跟他们一样的人。
第16章 错案
>> 卡拉马佐夫能仰望九霄云外,也能俯视万丈深渊,而且是在同一时间
第16章 错案
>> 我们那辆横冲直闯的三驾马车在没命地飞奔,可能在奔向灭亡。全俄各地早已有人高举双手呼吁制止这种不顾死活的狂奔。如果其他国家的人民暂时还给发疯一般猛冲的三驾马车让路,也许根本不像诗人[10]所希望的那样出于敬意,只不过出于恐惧——这一点请注意。他们闪开是因为害怕,也可能因为厌恶,这还不算糟糕,指不定哪天他们不愿让开了,面对飞驰的幽灵排成一道坚固的城墙,为了拯救自己,拯救进步,拯救文明而主动挡住我们这种无法无天的狂奔!我们已经听到这种来自欧洲的忧患之声。这样的声音已开始时有所闻。不要去刺激他们日益增长的憎恨,不要作出容忍亲子弑父逍遥法外的判决,这无异于厝火积薪!……”
第16章 错案
>> 这时却马上表现出极端残忍而又无比精明的谨慎感——这是我们听到的说法。就算如此,就算如此。在某种情况下他被描绘成心狠手辣、高瞻远瞩,犹如高加索的山鹰;而一分钟后他又变得眼瞎胆小,活像最窝囊的鼹鼠——这正是心理学的奥妙所在。但既然他那么嗜血、狠毒而又精细,以致打死人后还从墙上跳下去,仅仅为了看一下他的见证是否活着,那又何必在他的这个额外受害者身旁耗费足足五分钟,还可能树立新的见证?何必用湿手帕抹去被击倒的老仆头上的血,还让这方手帕日后成为他的罪证?不,既然他那么精细而又冷血,不如跳下去干脆用那根杵子在倒地的老仆头上再猛击几下,把他彻底干掉,不留活口,岂不是什么后患也没有了吗?
第16章 错案
>> 怜悯和善意之所以有可能萌生,正因为在此之前他问心无愧。
第16章 错案
>> 您创作出来的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如果被告果真身负他父亲的命案,难道他就如此麻木,如此没心肝,居然在这样的时候还情意绵绵,甚至考虑如何向执法人员耍花招?
第16章 错案
>> 怎样处理?应该这样:让儿子站到父亲面前,正经八百地问他本人:‘父亲,告诉我,为什么我应当爱你?父亲,你得向我证明我应当爱你。’——如果这位做父亲的答得上来并能向他证明,那么这就是一种真正的、正常的父子关系,不是仅靠神秘主义的偏见维系,而是建立在理智、清醒和严格合乎人道的基础之上。相反,如果做父亲的无法证明,——这个家庭也就完了;他不再是儿子的父亲,而做儿子的从此获得自由,今后有权把自己的父亲视同陌路甚至视为自己的敌人。
第17章 尾声
>> 你想通过磨难使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依我看,你只要一辈子记住,不管你逃到什么地方,永远记住那另一个人——对你来说,这就足够了。你不接受背十字架的巨大苦难,只应促使你谨记自己有更大的义务要尽,而今后纵贯你一生的这种意识或许比到那边去更加有助于你获得新生。
第17章 尾声
>> 我不是为图快活、为找幸福而逃跑,我是真正去另一个流放地,也许跟西伯利亚不相上下
第17章 尾声
>> 要知道,最崇高的精神力量,在今后的生活中对身心最有益的感受,莫过于某种美好的回忆,尤其是童年时代从故乡故居保留下来的回忆。关于你们的教育问题人们经常向你们谈起,而某一段从童年时代保留下来的美好而神圣的回忆或许正是最好的教育。如果能带着很多这样的回忆走向生活,这个人便可终生得救。即便只有一段美好的回忆留在我们心中,有朝一日它也会有助于我们得救。或许将来我们甚至会变得凶恶,甚至不能悬崖勒马而干出丑行坏事,或许会拿别人的眼泪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