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时分,村里各处的父老乡亲已经准备好好过年了,孩子们也做好了穿新衣、收红包的准备。以至于走在路上也能从他们的一言一动感受到风雨欲来的喜庆感。就像三十早上,一个巷子的近邻们一齐换着用梯子,贴对联、换门神,这该是多么的美好。但二爷家却注定愁云片片,少了必要地喜庆,就像那时的天空,苍白遍布,不见灿烂的阳,有的只是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只因二爷的父亲不在了,理所当然的,我这个队里的年轻小伙也有事情要搞了。
这也是我自回家工作以来经常要做的一件事,它有一个隐晦的名字——抬材人。也许因为我村的“文化底蕴”,村里的人一直对逝去的生命尤其“尊敬”,该行的礼节以及传统的丧葬形式也都紧紧坚守。比如,我们村的大队部就专门放着一个用来抬材的工具,配套有8根木杠。葬礼那天,逝者安眠的棺木会被放在这个类似轿子的工具上,然后由16个小伙将之扛着送往它地下的家,这也是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至于现在其它的一些村子,已经不这样了,取而代之的是更省力的灵车。
其实,我对那个即将要去的地方真的很熟悉,只因过去的岁月,我也亲眼看着爷爷奶奶安静的住在了那片土地。二爷家的地也在那里,而且已经有了两个少有杂草的坟茔,一个是二爷的母亲,一个是二爷的哥哥。某一年的清明,二爷在那里种上了好几颗柏树,我也便有样学样的买了一颗小柏树苗,并让它陪在奶奶的一旁。刚栽下的时候只有我小腿高,如今已巍巍如木,早已高过我好几头。
二爷在自家的地上,早早为父母,兄长准备好了地方,却唯独没有自己的。在他终于成了一个老人,并送走了一个又一个至亲,他完成了他的使命,他也终于不再是父亲眼中的孩子,完完全全的成了子女眼中的父亲。
如今,下班的我时常看见他,年迈的二爷终于养好了精神,一人独坐在巷子的尽头,旁边窝着的是同样苍老的狗,他们可能自此也真正的开始向死而生了吧。
后来,我把这次经历讲给党同学,他竟更多的是吃惊与感叹,吃惊我等已从幕后来到了台前,感叹韶华易逝。这也无怪于他,他在北京漂了两年,村里的记忆大概还停留在过去吧!不清楚我们已不再是那群开开心心吃着席面,不知死亡为何物的懵懂。不再是商量着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最后终究抱着吃撑的大肚子嚷嚷着要去玩的孩童。我们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并在生活的洪流中争渡,忘记了生,也忘记了死。可能也更多的认为这离自己还很遥远吧,感觉自己还很年轻。
也许,正是出于这种遗忘,当病魔真正开始显露爪牙的时候,我们才那么的惊慌,急促。更多的子女为了争取亲人最后的几周,几天,几个钟头,而不惜花费他们一辈子都不曾花过的“巨资”;更多的情感也终将在最后的几天经历中极尽升华;同时更多的人成了别人眼中的“孝”。——先人们已经为我等搭好了一个布置完善的戏台,等着人们完成这最后一场人生大戏。
戏是好戏,为什么要在生命凋零时才迟迟出现?为什么这么多人如此的看重最后的一两周,却对过往的几十年如此的麻木。在健康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们又浪费了多少时光,多少个一两周,这其中又有几周是属于那些自己需要一辈子珍重的人。生命的最后又能绽放多少美丽呢?各种媒体,电视都在告诉吗人们及时行孝,别错过他们,但行动却没那么简单。
这引发了另一个现实的问题。虽说,平常多花时间陪父母很有必要,但毕竟是存在带钩的两代人,认知存在着很大的不同,关心的事物也总是不同,我们的关心更多的让他们“不理睬”,而一旦存在差异的认知发生碰撞,那必将引发更大的伤害。
一个人总是很难去改变另一个人的想法,无论他是谁。就像我给母亲讲了无数次“利润”,什么是真正的效益,但她还是固执地认为,卖东西就一定能挣到钱。谈论这种话题的结局,一般都是我惨败而终的,因为母亲有把无比锋利的“大刀”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那般苍白、无力,也就注定了败局。他们就像万能的上帝,一直如是压在我的头上。
自此我也明白,于我来说,还是不要过多和父母们进行此种沟通,最好的沟通就是静静的陪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说,说着自己的生活。——我无力改变什么,只能以我盈盈微光照耀他们的生活。我也一直只能改变自己,一直都是自发、自觉,也许改变的动力来自别人,但坚持的力量终归还是还是属于自己的力量。
我不再向小时侯那样,认为死亡即是独居在那方寸之中,没有光明,没有朋友,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孤独。也不再如过去那般麻木,理所当人的相信认生活就是一碗白开水,没有盐,没有料,只有数不尽的无奈。
我会更多的问死亡到底是什么?是Forrest的妈妈告诉阿甘的话:别伤心,死亡就是生命的一部分?还是向死而生:要么忙着生,要么忙着死。
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