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花与女人,似乎从来就该是并列同行的,世间还比花更适宜表现女人特质的词汇么?
“云想衣裳花想容”,“一枝红艳露凝香”,诗仙一语双关,说花又赞人,据《太真外传》记,“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杨妃有敛绣巾再拜之举呢。
“梨花一枝春带雨”,“豆蔻梢头二月初”,“绣面芙蓉一笑开”,“人面桃花相映红”,“人比黄花瘦”,在古人的诗句里,女人,化成一朵又一朵的鲜花,鲜亮水润,摇曳多姿。
至今时,花与女人几成夸赞标配,这样一种差不多已没甚新意的约定俗成,推溯起来约略始于《诗经·桃夭》,清人姚际恒在《诗经通论》里讲,此诗“开千古词赋咏美人之祖”,女人初比花,绝对是抢眼的惊艳。
枯寒荒寂的冬天离开,盼了又盼的春天来了,气清景明,风和日暖,房前屋后、村边巷口、陌上陇头,溪腰涧底,是处桃花,入春几日,桃枝上便缀满了花苞,无穷的红珠子,数不胜数,灰扑了一冬的枝丫,清醒起来,生机勃发。一夜睡过后,千花齐妍,万朵竞秀,宛若天上的流云飞霞飘落人间,明华耀眼,鲜润馨香。
这样的花林里,走出一位新嫁娘,人面桃花相映,可不就是“名花倾国两相欢”?
这位新嫁娘,今日于归,古人有趣,将女子出嫁称作于归,想来别有深味。“男女者,三纲之本,万事之先也。”(朱熹《诗集传》卷七)女子,在娘家做闺阁少女,只算是种暂居;择男子成夫妇,序人伦,旺家族,才算是定居呢。这位新嫁娘今日就要开启崭新的一段人生,她已经在娘家受过很好的教育,但这一刻,她仍然忐忑、猜想、犹疑、憧憬、喜悦、甜蜜,她的心里有一头小鹿呯呯地乱撞,但亲友眼中的她,微低着头,含羞带笑,娴静温柔,明媚动人,可不就象那春天初绽的桃花,鲜亮、亲切、可人?
放眼一望,远远近近的,桃花开得活泼热闹、香气芬蕴,可不就是婚庆的洋洋喜气薰染出来的?
以灼灼其华的桃花喻新嫁娘,自是惊艳,更是恰如其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比,也是兴,比兴之后,诗转入正题: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先说新嫁娘漂亮,这只是开头。重点在后面,宜室宜家。宜是和顺亲善的意思。新嫁娘进门后,会团结家人,和睦家族。这就含蓄地夸赞了新嫁娘有良好的品德。《礼记·昏义》:“是以古者妇人先嫁三日……教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可见古人朴素的智慧,婚姻要看重新人内在的品性,家和万事兴,美好的品德才是幸福婚姻的基石。与先民相比,我们现代人的婚姻显得功利太多,品德修养能排到第几位呢?
诗有三章,第一章先赞桃花明鲜繁盛,再说诗旨;第二章先赞桃子红润累累,再陈诗旨;第三章先赞桃叶浓密茂盛,再归诗旨。诗旨反复吟咏,用以比兴之桃树凡三变,由花而实,由实言叶,也是深心寄寓的。新嫁娘嫁进夫家,开枝散叶,子孙绵延,家族兴旺。这当然是对缔结婚姻最好的祝福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新婚的开始与表征,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是婚姻的宗旨与内涵。
古人婚姻多不自主,尤其女子,是极被动且被挑选的一方,虽知婚姻的内涵与宗旨,亦常常不能求全。
今人婚姻自由自主,宜应记取婚姻的内涵与宗旨。现代人与古人婚姻观虽有异,而基本面未始不同。好的婚姻,始终都暗藏着品德修养。
“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孟子·滕文公》)
愿天下的每个女子都如桃花灼灼其华,不止外貌,还有精神。
愿天下的每个女子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