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语录:从山顶上的偶遇到教堂里的音乐会,一天的时光可以经历多少故事?
半夜醒来,起身扒着窗户看看外面的景象。朦胧之中,橘红色的光球刚好露在地平线上。才刚过三点,这就日出了?要知道,在北方的大地上,即便最黑暗的夏夜,也伴着些许微明,足够你在野外中前行。
山顶上这样孤零零的木屋,虽说是静谧之所,可闭上双眼,也能听到各种源于自然的声响。蜷在轻薄的睡袋里,隐隐发冷,难以睡实。阳光渐渐洒进房间,索性收拾起床,晒晒太阳。
木屋三面都有窗户,视野完美。我从柜橱里搬出一摞留言簿,在正对着朝阳的小桌前坐下来翻看。这山顶木屋保存着从修建至今半个多世纪以来的留言簿,堪称一大特色。那一本一册,有些还采用的老式木制封皮,刻着精美的装饰。泛黄的纸面上不仅写着过往的故事,还贴着不少黑白老照片,或画着各样的小画,讲述着那些不为人知的岁月。我也拿出笔,在最新的一本上认真地留下了自己的印记,这是一份荣幸,仿佛自己和那久远的光阴也建立了联系。
忽然屋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来访!紧张之际,一位金发大姐已经走进屋子,好在我已起床,不然可尴尬了。交流起来,倒还亲切。原来她就住在山下度假,离我昨天经过的废弃农场不远。她讲了讲自己的生活,还给我介绍了一些附近的历史,1931年,在Kramfors到Lunde一带曾发生军事事件,后者就是我前日开始步行的地方。
翻开留言簿,她为我指出去年她女儿留在本子上的字迹,然后自己在最新的一页简单写上一句,刚好就在我留言的旁边。她们每次来这里都会这样记上一句,从她父亲开始就有这样的习惯。得知我后面的旅程,她作了些推荐,便匆匆离去。
下山。一路轻松,很快走进了乡间,路边伴着大片的绿草,远方则是低矮舒缓的青山。行至湖畔,清风从水面吹来,掠过绿野,直入肺腑。那一刻,我认定这是我在瑞典所呼吸过的最纯净的空气。
抵达一处水湾,正好有乡间别墅,便在屋外休息。一路之上,每每遇到房屋,都会检查是否有室外的插座,好酌情给相机充电。虽说是summer house,但多数情况都没人居住,正如眼下。我在屋檐下发现一些饮料,也许是出于好奇,反复斗争过后打开了一瓶,品尝了一下。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汤力水。而这样的“不端”行为,自然萦绕我心。第二年再去的时候,特意在他家门廊上留下了一枚硬币,这是后话。
晒过两个小时的太阳,重新起步。别致的小村,广袤的田野,辽阔的海岸,各样的景象间或进入视野,不愧是高海岸。
在乡间走着,忽然看到路边的小屋,起初以为是卫生间,走近才发现,那是Mädan村子的微型博物馆。房间真的很小,类似于北京街头的报亭。屋内摆着画册,贴着海报,挂着渔网,地上还展示着各样的农具。这狭小的空间内全方位地展示着村子的历史,正如山顶木屋里的留言簿一样。在相距不到两公里的区域内,小村子竟然设有两间小屋作此功用,分为1号和2号。还有比这更可爱的事情吗?
在这两个博物馆之间,又一段岔路。虽然要爬山,但我不愿错过,在树丛中藏好背包,轻装攀登。山上说是古代城堡的遗迹,可在我看来,那遗迹太过原汁原味,以至于快分不清那是天然的岩石,还是残存的城墙。倒是山顶的景色极佳,尽享绵延的海湾和半岛。
接近傍晚,我走近了坐落在湖边的小客栈。一位瑞典女子管理着这里,院子里还能看到她活泼的小女儿,像个娃娃。我说只是过来看一下,由于携带的水和食物已基本用尽,我必须先赶到前方小镇的ICA超市进行补给,然后再说。她好心地让我接了些水。
然而,今天是星期日,也就是说超市会提早关门。我疲惫而快步地走着,心中的忧虑越发沉重。当我站在超市门口的时候,担忧变成了现实。现在是下午5:11,刚好晚了11分钟。
怎么办!我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大脑飞速地思考。如果买不到食物,今天真的没法继续前进,原计划在山上的木屋过夜,看来是要放弃了;清点包中的存货,水、一个苹果、一片面包……大概可以撑到明天;或许是种偏执,这一趟旅程不想花钱住店或者敲好心人家的房门,毕竟没到需要求救的程度。
决定了,今晚原地住在这小镇里,明天要第一个走近ICA的大门。住宿并不是大问题,包里背着帐篷,好歹也要利用一下,只是选择驻扎地点的问题。
打定主意,便拥有充分的时间在小镇里观光。刚才路过了旧教堂遗址,不妨回去看看。遗址露天开放,只剩残垣断壁,站在墙里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马路。这遗迹里地面还算平坦,又有墙壁挡风……不知哪里来的鬼念头,我想干脆就在这里扎营!说干就干,没一会儿,我扎好帐篷,把背包扔了进去。
也许有人会心生几分疑惑,这不是教堂么?
没错,有一件事需要说明:旁边就是墓地。
这个情况是我最开始就意识到的,但是鉴于当前的窘境,以及内心理性的声音,我没做太多挣扎,顺理成章地就这样做了。况且,这事儿挺酷。
空着两手散步,肩膀也惬意了很多。沿着小路走向水湾,路边是一排深红色的木屋,都是古老的马厩。拐进墓地看看,既然要在旁边过夜,自然要先来拜访一下。其实这边的墓园,大都比较可人,没有阴森恐怖之感,只有平整的草地,鲜艳的小花,以及一排排整齐的小石碑。
隔路相对,便是洁白的新教堂。走进去,发现一对男女在指指点点。怎么看着面熟?好像就是刚才在超市门口音乐会海报上的两个人啊,难道要在这里?
“今晚你们要在这里演奏吗?”
“是的,你会来吗?”
“太好了,当然!”
刚还在发愁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不料竟然误打误撞地确定了晚间活动。
当他们离去,教堂内不知何时来了另一对青年人。他们在牧师的引领下驻足于台前,默念着什么。我端详了许久,确认他们就是在举行婚礼。没有华丽的排场,没有热闹的欢呼,以这样最简单的仪式确定终生,唯有牧师和我的见证。我喜欢这种方式,祝他们幸福。
回到帐篷里休息,不知不觉,只听外面不断有车辆到来,仿佛不论远近,人们都赶来参加这场盛会。
临近晚上7点,我前往白教堂。进门后每人拿到一本瑞典语的赞美诗集,我不知何用,不是音乐会么?牧师认出了我,示以微笑。整点开始时,教堂里已经座无虚席。意外的是,到场的基本都是白发人,年轻人可能不会居住在这样的地方,也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牧师在台上主持,话语是如此地温和柔软,光凭语调也知道他在传播爱的声音。伴着电管风琴的乐声,他带领大家翻到某页,合唱起诗篇。这样的环节大概是每次必须。
随后主角登场,那两位乐人是Titti和Ehrling,也是夫妇俩。Titti看起来已经不小了,然而她的台风充满着吸引力,让我全程都在关注着她的表演。歌曲大多是瑞典语,穿插着两三首英文歌,比如《Let it be》和《I have a dream》。那歌声太美,以致于中场休息的时候都我还有几分不舍。
场内一阵骚动,我才明白是要给教堂捐助了。工作人员举着根杆子,杆头拴着个布口袋,好伸到大家跟前,便于投递。好在我带着些零钱,自然也放入了我的一小份爱心。
一天的行程令我疲惫,不过当那两人重新登台,我又打起了精神。Ehrling的吉他演奏出神入化,那简单的乐器居然可以展现出那样丰富的情感,引人入胜。
其实此前我并不认得他们,后来得知,Titti是和瑞典著名乐队ABBA同时代的艺人。1974年ABBA获得瑞典歌唱大赛冠军的时候,她名列第四。
这个夜晚令人陶醉。当人们驱车离去的时候,我转身钻入了教堂墓园旁的那顶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