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生命的存在绝不只是简单的活着,我想最大的遗憾是青春耗尽一事无成,我想每个高洁的人追求的是人生极高的境界用行动为万世立碑,我想过去的时间已经让我体验到了许多珍贵的事物,我想这个时候不是感慨万端之际,待到四十年后再品头论足。是非成败转头空,也许我不是最幸运的一个但绝对是最卖力的一个】
站在西安城东郊高突处向东南方眺望,蓝田塬的沟沟坎坎一望无垠,千沟万壑浮现在我面前令我的大脑cpu不停的飞速运转,搜索与记忆中吻合的地段,长时间的注视、捕捉、定位、校正明显感觉显卡过热运存不够。大脑出现连续卡顿我只能慢慢的收回了远眺的目光,从随身包中抽出海豹牌户外大容量高温保暖真空杯猛灌了一口,冰块迅速在我口中分解融化威士忌和伏特加的混合物分分钟刺激着我的神经,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得到了些许的放松,我靠着一颗古松坐了下来,远处村落升起的袅袅青烟在空气的稀释中越拉越长如妖魅般扭曲变形,我的记忆也如这青烟般扶摇而上………
我的老家在蓝田一个极为普通的农村的荒塬上,我的祖辈在此世代居住,贫瘠的平原在一条大河的冲击下每年会肥沃几个月,在这稀罕的几个月中我的先人们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耕种播养,生生不息。村落是极为的平常和奚落,因为贫穷,因为远离县城,因为长期物产贫瘠工业落后导致民众不研工商眼界狭窄。上下三代,从乡村到县城再到省城的迁移我都先目睹后亲历了;我是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应该是一个人所处的环境变换过快极易遗失内心的归宿。第一次回老家那是极小的时候没有任何记忆,可是从生下来总是每年要回的。稍微大一些便有了清晰的印象,车是从周至县城出发的,途径西安向南绕过大雁塔,现在唤作雁引路,其实就是从大雁塔拐到长安的引镇。这个镇子是离我们乡最近的,有很大的集市,国营的店铺和食堂还有零星的几个小作坊,在我的记忆中是周围七里八乡年前赶集的唯一去处。过了引镇地表便因剧烈的起伏愈加的凹凸,仿佛在扭曲与颠簸中才能凸显出八百里秦川广袤无垠却也有这般揶揄的平地。车在一个个乡村中呼啸而过,窗外扭扭歪歪的公路时而起伏时而蜿蜒,当我看到了一条细细的大河时感觉这河床真低,仿佛随随便便就可以冲着岸边席卷而来。这河的拐弯处便是蓝田界了!从此而下便是一段平川,在塬与塬的交接处少有的一截平滩,‘乡部’便设在这儿。向北而上是连绵的塬向南是广阔的麦田延伸到河床与长安隔岸相望。东西的通道在此变得十分拥挤,南北的轮廓在此显得特别紧致,说是‘乡部’不过是几间砖房算是一级机构,一条省道两旁零星的分散着几个合作社。高处的污水随意的流下在公路旁汇聚成一个个不大不小的水潭,鸭鹅在水里游着,狗,猪,牛,马把头伸进去喝水,旁边卖什么的都有,野鸡,冰糖,山药,烟锅,膏药,狼皮,糖葫芦,油糕,净糕,爆米花,风油精,老鼠药…伴随着商贩们一声声的吆喝也算是小有一番热闹的景象。外眼人瞧这穷地方、穷百姓、穷衙门肯定要叹息一阵了而我还想我的先辈世世代代在这熬过多少难呢。
繁华不到百米,路得交叉口就是通往各村的道了,东北上塬的省道便是我回家的路了,车在缓慢的爬行,越往上坡度越大,在司机加满油挂好挡准备冲下一个带有120°弧形右旋大坡时,我下车了。老宅子坐落在这个大坡旁的山半腰,宅子不大却高高的耸立在那里与这个塬融为一体,不经意抬头一望——前正后方宛如天神屹立云端。想必每个人的童年都有着无比绚丽的色彩,而我的童年全部融进了这片塬,无论日夜无论寒暑乡间的一切在我幼小心灵一一绽放与定格,晚上在老宅里做完了一个又一个少年奇幻梦。塬是很高的,沿着小路盘旋而上沿途星点的分散着几户人家,小路转过两个弯便到了老宅门口。在第一个转弯处有一口井,井口长满了青青的苔藓,据说这口井深不见底,井边的护栏已年久失修,井盖也在很早之前就没了,经常有大人小孩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所以我从来都只敢远远的看着它。拐过第二个弯山坡呈现出很大的平台,老宅就座落在这个平台的最西侧,依次往东还有几户人家,而再往西是一个较低的平台向西面不断延伸看不到头。平台将塬背分割成前坡和后坡,宅子的后侧和后坡有着两百多米的纵深,往上就是高高的坡崖,巍巍陡峭,高处隐约还可以看见狼洞。宅子是解放后建的,以前一大家人都挤在窑洞里,坡上坡下满满的大窟窿可以看出往日的景象。
宅子不大却错落有致,有内院和外院,灶房单独在外头,院墙把灶房和宅子连成一片,将宅子的左沿与右沿环绕的很规整;宅子的梁和顶很高也很大,圆木和椽木都是从秦岭深山里伐的百年古树;屋檐从房顶六十度倾斜而下前后对称不依不斜,高高的悬在空中;屋顶铺着黑漆漆的瓦片整齐匀称,与整个宅子的庄严肃穆遥相呼应。宅子的用料很普通但十分厚实,做工很瓷实。宅子里面不分内间和外间,原先东西均是砌了墙的,后来西面打通了,整个屋子大而高,夏天特别凉快,冬天特别的冷,一家人都得挤在火炕上取暖。内院种着两颗大榆树,东西对称高高的立在那里,笔直笔直的;树上布满了鸟窝,在夏天的傍晚全家人坐在树下吃饭常常能听到树上热闹非凡的景象;先是知了不停的叫,后来麻雀成群的盘旋而上叽叽喳喳;待到黄雀回家了,知了便吱吱的飞远了;夜渐深了,啄木鸟又来了,duang'duang的几下之后,扑拉拉又飞走了;最后是猫头鹰飞来了,扑闪着发光的眼睛睁一个闭一个咕咕的叫一晚,这一晚的景象终于要沉寂了,不知到了天亮又是喜鹊还是杜鹃又要在树上跳来跳去了,我是困得看不着了。
宅子的后侧是连片的草地和树木,有的野草植被长到了半人多高,后坡上密密麻麻的窑洞大多已废弃,有的荒草长满了门洞有的已经塌陷。暴雨来临的季节,荒草又能猛窜到一人多高,而坡顶时常被暴雨冲击引发塌陷,天晴后呈现出一个又一个的豁口。我猜这片草地里的景物一定是更美的,我想像着它一定万般神秘,当时听大人说有蛇,老鼠,兔子,野鸡,蛤蟆,狍子,猪獾,还有貒娃子…遗憾的是我太小了不敢去近一些接触它。从迷幻到好奇到胆怯后来渐渐成了我心底永远的一个谜。
而在我的记忆里最有趣的要数那大河中的万般乐子了。大河在夏天是湍流急下的,河面很宽,河水很急任你怎么也到不了对岸,可也有浅水滩那便是我主宰的领域了,大大的石头缝里总是有小小的螃蟹,而且每个石头缝都不会令你失望,尤其是趁着水浑后一把下去捞出来的总是满满的惊喜,后来发觉摸螃蟹太简单了就去河道里摸鱼,大鱼小鱼吓得在水里横冲直撞,有的甚至从我的脚缝里穿流而过,抓鱼可是个耐心活有时侯等了好久好不容易一把搂出了水面却经不住它的折腾哧溜滑了出去,逃逸不见了。有一次摸出了一条黄鳝以为是水蛇扔的远远的,还有一次看见一个泥鳅钻进了河底,挖了它的洞揪着尾巴倒提了出来。最可怕的是蚂蟥,它有一个吸盘,紧紧的吸住人或动物腿部狠狠的吸血,当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吸饱了。到了晚上月光洒下来了,河鳖纷纷爬了出来在石头上晾盖,这时候一把抓一个比白日里专门寻它可简单多了呢。
老家的贫瘠在于塬上大片田地河水浇灌不上,井水浇灌不够,收成靠天,加之本地物产并不丰盛,地域又较为偏壤,所以世代贫穷造成世代相传的贫乏,也增加了人们对财富的渴求,所以不断有人走出去后再也不愿回来…可贫穷没有减弱人们生活中的斗志,仍然有人以勤劳和朴实挣取着极为有限的收获。最繁忙的要数夏忙和秋忙了,只是非常遗憾我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劳作,永远体会不到弯弯的镰刀割下一茬茬麦腰的同时被麦芒划破,汗水与血水俱流而下的感觉……我想老家是一个人落根的地方,并非说人人都得衣锦还乡,可是归于不归它总是在那儿,想与不想它仍旧在心里。哺儿娘最亲,人总是能够忍受贫穷的不幸,却也无以告挽思乡的愁肠。老家之于我只是记忆中的一道斑斓,有太多的人我不了解,我更不知道这儿的过往,我像是匆匆的寄宿者刚来又走了;可是这确是我的老家,是我的祖先时代盘踞过的热土。我家上下三代,从农村到县城到省城的迁移我都先目睹后亲历了;我是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这应该就是一个人所处的环境变换过快以致于极易遗失其内心深处的归宿。回望这一片苍莽的塬,高高的坡,宽宽的宅子,长长的河,我的心有一种无以言状的荒凉,是不是走出去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就是欢乐与逍遥呢,是不是洞天福地、滚滚红尘就可以湮没一个人遥远得记忆,我真希望是。老家……说不完的故事,我略略讲的只是物,还有很多人…还有很多情…不敢谈…担心收不了尾……老家啊,在你的热土上我没有洒下过一滴热血不配再流下什么热泪,你也许还有万千的游子,可无情的人生前是不懂得何为多情,所以才有那千万的游魂又在你上空盘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