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爱回忆过往的人,因为一个下雨天,因为一句话、因为一缕阳光,总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安静下来,看着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景物,迷迷糊糊的,心里暗感诧异,好像在哪见过。
思绪顺着记忆回到好久以前,那些人,那些事。
断断续续的记录过很多曾经出现在生活里的人。
只是我的笔下永远没有不曾出现过你的痕迹,生涩的文字难以描述你的容颜,曾经的、现在的、以后还有的,我们发生的事。
那年的春天,漫山遍野不知名的野花肆无忌惮的铺满了山岗,经过一个寒冬的阳光越发的温暖起来,温柔的抚摸着刚刚苏醒的大地,小草悄悄地从地里冒出了头,仰起脑袋,在暖暖的和风里,肆意的摇晃着,张望着这个焕然一新的世界。
寂静了一个冬天的校园也在阳光下沐浴着身子,那个要七八个小孩子才能合抱的老树也长出了新芽,像个害羞的小姑娘躲在大人的怀抱里,好奇的张望着脚下厚重的枯叶,一层铺着一层,融进了灰黄的泥土里,大山一样的老树露出了坚硬的脊梁,仿佛在宣示着自己依然强健的身体。
冬天的落叶铺满了一地,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学校又开始热闹起来了,有人在打羽毛球,那是一个以前不曾见过的人,听同学说,是我们新的班主任,他看起来很年轻。心里希望着不要太严厉,背包里装在胡乱写好的寒假作业。
每个假期,总是斗志磅礴,告诉自己要快点把作业写完,一天写多少页,多少天能写完,那样的话,就可以毫不顾忌的去河里捉鱼、去山上抓鸟了。
喜欢落日,喜欢那一地的金黄。
快上学了,作业还没写完,太阳杵在山尖上打瞌睡,稀稀拉拉的光芒一脸失落的垂着脑袋,被坑坑洼洼的河坝无情的揉碎了,静静的铺在布满煤灰的河坝上,有那么一个忧伤的孩子,坐在小板凳上,无耐的望着那本写着“寒假作业”的书本,封面上还写了一句“祝同学们寒假快乐”。快乐干嘛还布置作业呀,他怨恨的想着,拿出两个手指头掂量着还有多少页,心里忍不住想哭。
太阳终究还是落下去了,一旁的河水咕咚咕咚的流淌着,吃过晚饭的大人端起小板凳坐在河坝上,悠闲的聊着各种有趣的事,小孩子坐在地上肆意的打闹,黝黑的灰尘黏上了衣裳,只有那个孩子一脸愁容,自顾自的写作业,心里想啊,明年一定不要这样了。
温暖的风轻轻的拂过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吹起了那个孩子的发丝,被铅笔刀削坏了的橡皮擦无声的躺在地面上,满脸的灰尘,它也忍不住跟着抱怨一声。
那天,我的作业本被撕了,因为老师说字写得太差。
这段时间,班里已经有好几个同学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一个写满作业的本子,在你的眼前,嗞啦嗞啦,扭曲着身子,就像电视剧里突然被人蒙住脑袋,“咔”的一声,扭断了脖子,口吐白沫,悄无声息的躺在课桌上。
写不好字也要挨骂,买本子的钱还得自己出呢。
我开始羡慕那些能写一手好字的人,他们似乎不需要多努力,就能轻易描绘出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谁曾想过你就是这样的人呢,除了头发比我长点,比我好看点,不都一样了嘛。
却能够写出比我好看的字,每次课间自习的时候,我总爱盯着你看,阳光透过玻璃,被染成了淡蓝色,静静的趴在你的桌子上,亲吻着你额前散乱的头发,铅笔帽上的吊着一只小山羊,被阳光拉得好长,随着你纤细的手指,就像在铺满绿草的山岗上,时而低头静默的嚼着美味的新草,时而仰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冰雪初融的河水开始肆意的流淌,树梢上的麻雀衔着枯枝在给自己搭窝,零落的大树开始突出绿芽,雄伟的山脉像他们先祖一样静默着。而你,就像那山尖上飘荡的云层里,带着五彩光芒降临到了人间的仙女,那笔尖渲染出的每个文字就像你的衣裳,忖托着那含着笑的容颜。
后面呀,我开始学着像你一样写漂亮的字,那一行行漂亮的文字,像山间盛开的野花,像阳光下枝叶的满地斑驳,像鸟儿嘴里跳动的音符,最像的,还是阳光照在脸颊上,你伸出手将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那含着笑的容颜。
我的笔下写过很多人,却始终不敢写你,回忆太美,怕思念、怕感怀。
那年的暑假,毕业了。
六月的空气里布满的尽是紧张气息,我们要考试了。
以后会在哪里,小小的年纪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恐惧。
那天,班主任通知我们说去中心校考试,县城里的中学来我们这招学生了,第一次感受到外面的世界离我们是那么近,满怀着希望去,满怀着失望归。
我妈常念叨,你要是去了镇上的中学读书,估计连饭都吃不上。
年幼的我不知道那会是一所什么样的中学。
只知道每个周末,都有一群大孩子背着破旧的书包,三五成群的走在屋旁的马路边,时而飞驰而过的货车掀起了厚重的尘土,他们赶忙跑到马路更远的地方,一只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在胸前摇晃。
我在家门口一手挽着悠悠球一边看着他们,心里尽生出一些同情来。
听大人们说他们是从镇里中学放假回家的,运气好的话,碰见个亲戚相熟悉的拉煤司机,坐个顺风车,那便是感激不尽的人情了;大多时候是运气不好的,为了节约十来块钱,背着鼓囊的书包,穿过泥泞,踏过灰尘,走上两个甚至三个小时才能到家。
脑海里总有一个很深的印象忘不了。
那是一个雨后的下午,雨水腐化了道路两旁沉淀多日的泥块,淤泥稀稀拉拉的匍匐在堆满积水的马路上。
又是个周末,对于要回家的学生来说,却不见得是个好日子。
河里涨水了,昏黄的河水伴着草木的枯枝流淌在光滑的石板上,波浪哗哗的在河里打着旋,我们这些小孩子是不允许去玩水的,被大人关在家里看着外面的行人发呆。那是个放假回家的中学生,鞋子上布满了污泥,背着书包静静的看着河水发呆,估计是过不去吧。
他四处看了看,想找个窄的地方准备过河。
我看见他脱了鞋子,卷起了裤脚直到膝盖上,伸出脚试探性的踩了一下河水底下那块石头,小心翼翼的一步两步,我在远处看着,心底也禁不住跟着紧张起来,默默的替他念叨,不要摔倒才好。
一脚、两脚,慢慢的,他尽走到了河对面,回过头,看了看眼前的这条河,恐怕此时他也心有余悸吧。
坐在河边的青石板上,穿好了鞋袜,放好了裤脚,走进了盘曲的山区,家更近了。
那个背着书包的少年拿着鞋子过河的情景,多少年让我始终忘不掉,那一刻,他是否也曾担心过万一摔倒了怎么办,万一被水冲走了怎么办。
回家,多么平凡而又伟大的一个词。
那天,我又要去县城考试了。我不想到镇里中校读书。
运气真好,我们一块,我忘了坐的哪个亲戚家的车。
我妈和你爸妈挺熟的,从小的玩伴,估摸着认识好多年了。
那天是没有阳光的,因为是晚上,看见的自然是月光了,车里放着不知道谁的歌,窗外树枝的影子时而跑进来瞧瞧,车在马路上飞驰,外面的黑夜无边无际,就像摸不着的未来一样,这条路究要开到哪里呢。
你坐在我旁边,我靠着窗子, 胳膊放在窗沿上,看着倒退的房屋,故乡的月亮静悄悄地跟着我们,爬上了枝头,漫上了山腰。
大人们尽情的聊天,述说着村子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乐乐,有时沉默。
一切好像跟我们都没啥关系,偶尔提到我两,无非是说好好考试,当爹妈的不容易,考上了就去县城里读书。
我转过头来看着你,抿着嘴,不说话,估计也是紧张了吧,考不上怎么办呢。车仍旧在马路上行驶,大人们不再说话了,夜深了,人累了,外面的树木、房屋,伴随着人们的呼噜声,也跟着睡着了。
那时,我们都还年少,前面的路将去往哪里,期望而又恐惧着。
那个的夏天的天气是格外的热,满地的灰尘在空气里纷纷扬扬,焦灼的枯叶铺满了一地,被过往的车辆压得粉身碎骨,躺在泥土里奄奄一息。
那天去老家钓鱼了,回来的路上,经过你家午后的那户人家,满树的李子在枝头向我招手,爬到树上,摘了半袋果子放在渔网里。你家里人看见了,问我去哪里读书了,只是再也没有看见你。
再后来,就是三年后了,中学都结束了。
他们说你漂亮了,谁知道呢,那时候的我们才算是真正有了联系,总是说儿时的伙伴就那么几个人,而你,也算是不可缺少的一个吧。
而今,屈指算算,十多个年月轮回了吧。
你总是问我什么时候写写你。其实写过很多次,写了删了,或是存成文档了,不敢写,不知道这十几年能写成个什么样。
今天,我在遥远的地方给你写下这篇文字。这边的天开始冷了,我已穿上了棉袄,把自己过得严严实实的,早已过了那个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年龄。
清晨的风是凌烈的,每次刷牙的时候身子都在打机灵,路过楼下的那个网吧,看见了那个奋斗了一晚上的胖子;路过早已不再去吃的那早餐店,夫妻两依旧像昨天一样忙碌着;路过那早起的阿婆,站在街边上舒展腰肢:路过路边的出租车。
带上耳机,放好音乐,走在上班的路上。
这里的生活好快,现在的日子匆匆忙忙。
只是自己是明白的,终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是带着一身光芒,还是满脸落寞,再去找一遍那时的你们、我们、他们。
不知道那时的我们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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