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出了血月的次日,远房亲戚因了疾患住进城东西京医院,我至医院探视。因我住在城南,须得乘坐地铁方可抵达城东。
虽然居在西安,但因为俗务,加之年岁日长,已很少时间穿城并领略城里的景致。城里的事情大抵不过如常,各人在过着各人的日子。对于城里的格式大抵还是旧时模样:钟楼并没有长高,车流并无减缓,东西南北大街仍是以钟楼为分割点、懒洋洋的横陈在那里,细节的微动并不十分明显,因了久未涉足钟楼地面,对于此地生发了什么,增减了何物,因行色匆匆,并无细致端详,只是因为需在此地转乘,便约略观览了几眼。
但见钟楼依旧,因前些日子雪落,钟楼上空的天象倒是澄明了许多。蔚蓝蔚蓝的苍天之上,因为血月出现,那下弦的月亮便在晨曦里与日月同辉着。街面上的残雪,依然冰冷的堆积着,融了的雪水,经了寒夜的风吹,使得路面上结起晶莹的铠甲,人行之上,溜滑且发出‘咯吱咯吱’的裂痕之声。人众皆颤颤巍巍的行走着。建筑物一如往昔地于寒风中如旧地挺立着。行在地铁入口处,横陈了硕大的告示牌,‘烟头不落地,西安更美丽’数字书于上面,教人感觉些许不爽。据说此为新任西安太守之政绩斐然之功,余曾见有吃税之众多小吏们,皆左手拎桶、右手持夹,轰轰烈烈地于街面上捡拾烟头,而且此风行依旧如常的继续着。余外埠来过西安的友人曾风趣且充满神秘地告知我,言西安街头最具特色、且最令人难忘的新景致,就是繁华市面上游动着的衣冠楚楚的捡烟头的人了。而我也只是憨憨地笑笑,不置可否地随他们引申生发,自顾自地随意穿凿去了。
入得站台,列车未至,对于总是迟滞人生的我而言,此番终于争得了个第一。我于安全线之外静候,但见行来一壮汉,着了风雪衣且剃了‘寸头’,我们秦地唤做‘老板头’者,‘嘶哈嘶哈’地喘着粗气,几欲越位立于我的站位之前,我以无言的冷眼望了他,那壮汉就不再僭,可巧此刻列车到达,下车乘客许多,而候车之人也只是我们二人。在下车人并未散尽之时,那壮汉便拥推我上车,其情状大有逃难之人扒火车之势。我当时就很迷离,如何国人之恶、国人不守秩序之劣性,如何就又教我遇见了呢?当时我就想,在中国,这做第一、做老大,确确很不容易呢。
列车启动,可巧我与那壮汉列坐对面。忽闻有女声在诅咒着什么,寻声望去,但见一身材姣好且着装时尚,但却褴褛的女子朝向我这里走来,口中仍是在旁若无人却又似实有所指的在咒怨着,我分明听得见断断续续的‘你有什么了不起’、‘我找到你一定用刀捅死你’、‘死有什么可怕的’云云。观其目光注意处只是车窗外流动的灯火,一众乘客全然明白了是痴情女因情所困而终染成‘精神病’患者。但此女子并没有流浪街头的惠者们的那种披头散发和沾染了风尘而脏旧的着装。青丝如练、面若桃花,尤那美丽的双眸和红唇,极其令人爱怜,只是游移的目光和一腔义愤填膺的怨语,才使人感知出此是一个病患女。
我是坐在列车第一节车厢的,那病患女系由列车尾部登车,一路愤懑嗫嚅着怨语自车尾穿行至车头,意欲找寻一个座位。这是很本能的反应,即便是病患女亦然。但女子终是没有寻找到,便就站立在了相对空敞的车首,恰巧即在我面前。此时那坐于我对面的壮汉就不安份起来,淫邪的眼神伴了轻佻的招手,唤那女子:‘来来来,坐哥哥腿上’。病惠女走将过去,那壮汉以为得逞,便起了身欲拽曳病患女。岂知此时,病患女上前,很优秀的鼓足了气力,英勇地朝那壮汉面部啐了一口。当时全车厢内爆出欢呼。那壮汉省得众怒难犯,便就灰溜溜的起身,朝向车尾方向隐去,而更令意想不到的是,对于那壮汉空下的座位,在众人均以为其必然会坐在那里时,病患女却将邻座位上一位被其母亲抱着的幼童,自母亲手中移至座位上,随后即又回首朝往车尾方向,扬长而去。
而当时满车厢无语,继而荡起众多‘唏嘘’之声。故乡君当时就想,这他娘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颠倒了三观的世风,教肢体意识健全者变做了鬼;将病患女变做了神。而对于堂堂须眉的我们诚不若彼残缺之裙衩,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上?继而又想起了了那东北的赵狗本山以及曾经的央视,以其拙劣而下流的演技和形式,极尽恶劣之能事取笑残疾人是何等的恶俗,类似此等杂碎必该是遭天谴的,却偏偏的堂皇着登上了央视大雅之堂,谁之过?谁之罪?
好在我秦人当政后,让那东北厮销声匿迹了,否则的话,这人伦,这世风,这人心,将不知会被糟蹋成何等模样。
2018.02.03于秦地明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