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去电影院观看了消失的她,偶尔回味起电影情节,内心依旧难以平静。
何非,一个在东南亚旅行而遭遇妻子莫名失踪、苦苦寻妻的丈夫,一个为了偿还赌债、谋杀妻子从而独占巨额财产的赌徒,这个人物观影前后带给观众的反差之巨大足以揭露人性之恶,该电影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爱撕碎给观者看,美丽的海底星空更加衬托出人性阴暗面的黑暗。
但是,我认为将何非定罪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并不合理,人性的善与恶本身就是既对立又统一的两面,二者此消彼长、相互对抗又相互依赖,并非人性自身所带有的属性,所以我更愿意将何非定义为一个被恶念逐渐吞噬的普通人,恶念的牢笼囚住了自己最爱的人,也囚住了自己。
究其恶念之源头,直接来看是何非的赌博行为,百度百科对赌博是这么解释的:
赌博,即用斗牌、掷色子等形式,是一种拿有价值的东西做注码来赌输赢的游戏,是人类的一种娱乐方式。
从定义来看,赌博行为本身并不含褒贬色彩,那是什么将何非引入深渊之中呢?
我想应是在赌博社会结构中,何非所接受的赌徒思维。大城市中贫富地位的差距刺激何非急功近利,追求快速致富,赌博刺激下贪欲的膨胀与畸形的成功心态让何非不惜一切代价冒险一试;何非不劳而获的懒惰、乞求天上掉馅饼的投机与侥幸在赌博场上潜滋暗长,杀妻夺财、坐享其成自然获得其道德许可、理所当然。
正是这种赌徒思维鼓励贪欲和冒险的行径、肯定投机与侥幸的心理,何非、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社会倾向之下,做出谋杀妻子、抢夺财产、并坚信能逃离恢恢法网的一切行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何非之恶并不由他的基因所决定,而是这种赌徒社会环境下的典型产物,他的一切恶行正是他所处社会教给他的行事方法。
说到何非,我又想到了一个人,他是列夫托尔斯泰《复活》一书中的男主人公、聂赫留朵夫,从一个善良、热诚、单纯的青年到沦为迷恋酒色、沉迷享乐的利己主义者,他人性堕落的心路历程在托翁笔下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强有力地证明了本文的论点:人性的底色受社会的大染缸涂抹。
(请读者原谅我难以描述原文内涵的丰富,只把自己当时阅读觉得深受震撼部分文段附在文末,希望大家有时间可以阅读。)
正如《全球通史》一书中,人类学家阿什利·蒙塔古对人性本质的剖析:“我们生来就具有基因所赋予的做出各种行为的潜能,但这些潜能变成实际能力的方式则要取决于我们所受的训练,即取决于学习。”这也恰恰推翻了孟子《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中人性本善的论点。“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先秦时期的中国人或许会拥有“不忍人”的潜能,这是在远古时代人类群居生活的求生本能中延续下来的;但是,先秦儒学礼乐教化的社会环境无疑为恻隐之心的塑造提供了充分的学习环境,救孺子、存礼义、懂仁爱、充四端、事父母、保四海是这个社会教会我们的处事原则,也是这种文化训练下的必然结果。
“人性的底色受社会大染缸涂抹。”在惊叹电影的戏剧化诠释的同时,我从其中深受警示。电影中的赌徒社会仅仅只是靠吸食人性阴暗面存在的社会一角,走出赌徒社会的何非或许可以在另一个善良的环境中重塑自我;但是,当某种反人性的社会借助某种权利扩大,如《局外人》一书中所描绘的二战后的社会环境,国家机器以其固有的逻辑虚构事实、定罪杀人,而获得全社会的喝彩与认可,处于这样的社会中,我们自己甚至都难以察觉其中的反人性的教化,人与社会的对抗之下,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消失的她》上映后,中国社会上不同群体、各种媒体对人道的呼声,对正义与善良的期盼与希冀,对人性罪恶的痛斥与谴责,打下一束束强光,让人性之恶无所遁逃,这样的声音让我们每个人都相信,这个我们正身处其中的社会大染缸,它的底色依旧很正!依旧充满希望!
2023.7.5
王景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