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1973年7月25日下午,我在工作中不慎从3米高的梯子上摔下来,右手挠骨骨折,厂医院著名的武伯成医生给我诊疗,打上石膏后,住入重机医院骨科。
自从铁建回来后,我的父母一直下放在古交农村,我的生活一贯自理,没感到有什么困难。但这下子右手被固定“失能”,生活起居洗衣觅食读书看报都只能靠左手自理了。当天晚上恰逢我在重机夜校就读的英语课进行阶段考试,自行车是骑不成了,从医院走到夜校,要经过很长的农民庄稼地,在漆黑的夜里,来回要步行四五公里,而且整个右臂肿胀、疼痛难忍,露出的右手像个发面馒头。然而,还是在“铁建”练就的那种精神、那种毅力,驱使我不能倒退、不能低头!我连晚饭也没有吃,用绷带吊着右臂,步履匆匆摇摇晃晃(右臂不能动、平衡难掌握)摸黑赶往南校的夜校考场,参加了英语考试,用左手答卷,竟然获得了99分的好成绩!
从考场出来,恰好碰上了八连战友、我们小小乐队的小提琴手赵自经。在铁建,他是二排副排长、我是八班长,共同的工作、劳动和生活结下了深深的友谊;回来后几乎是在同一段时间,他从亲戚那里得到了一把小提琴,经过整修,也开始了练琴的生涯。那时他在太原制药厂工作,三班倒,时间比较充裕,加之勤奋、聪明,进步很快;有时凑好时间,我们也常在一起练琴。记得电影《闪闪的红星》上映不久,他很快便找来其主题歌“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曲谱,我拉主旋律、他拉和弦低音部,配合极佳、效果非常好!
他看见我吊挎的右臂和白色的石膏,问我“你怎么了?”我告诉他缘由。他住在重机厂南区的南十二家,但一直把我护送到北区的重机医院方才分手回家。没想到的是,这一偶遇,引出了下一幕激动人心的热剧:
星期天,病房里寂静无声,温馨中似乎隐匿着不安。我生平第一次住院,又不能活动,感到寂寞而孤独。同病房的轻病号都回家或外出了,只有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我的小提琴,也担心着这右手腕以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会不会影响拉琴?
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开朗的笑谈声由远而近、朝我扑来,我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了!果然,推门进来,赵自经、陈震、周喜林、康玉平、胡祥华、范贵生……,七八个小伙个个手提“家伙”,先是声声问候,再就是各就各位,小提琴、二胡、笛子、手风琴……,原来是赵自经把我受伤住院的事情告诉大家了。战友们一合计,认为对我最好的看望和安慰,其实不是“草脂糕”(太原传统的一种蛋糕)和苹果罐头,而是音乐,是亲手演奏的音乐!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话,连BB机也没有问世,要串联起这么多人同步行动,全靠自行车或“11号汽车”,这里面包含了铁建战友多少的友谊和情感啊!
我知道在医院病房里奏乐是违规而且滑稽的,他们也一定明白这么多乐器在医院齐奏会带来什么效果和后果!但是,铁建那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闯过来了,铁建战友的深情厚谊今天难道不能超常发挥一次吗?铁建让我们相识,音乐让我们相知,年轻人,就激奋一次吧,谁让我们年轻来着?我也被激动、兴奋、感恩……种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我无语、无言,只是沉浸在美好的乐曲享受中!
第一支曲: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主题歌,欢快热烈的旋律顿时飘荡在重机医院病房的上空,也引来其他病房的轻病号争相观看!试想一间小小的病房被这么多音符回旋激荡,会是多么的震撼!第二支曲:电影《闪闪的红星》插曲,“映山红”!那缓慢、悠扬、激昂的曲调,又一次让病房的气氛更加张扬起来,且愈发传播得深远、久长!
预料之中的是,被惊动了的值班护士横眉冷对地冲进了病房!但预料之外的是,她一看这场面、这情调、这架势,她突然笑了!是啊,虽然是在医院里、病房里,但面对这样的战友情谊、这样的探视方法、这样的表现能力,尽管违规,尽管反常,但谁能不为之动容、不为之谅解、不为之喝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