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之后，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了。”
午夜，窗外细雨沥沥，女子侧卧在床的一侧，身上仅裹着一层薄纱，那是一副少女的身体，玲珑有致，绝大多数男子看了，都不免心动。
可是，门口这个男子却是例外。
“与我无关。”
他本是一个剑术天才，五岁时，他的启蒙老师曾说，如果他能浸淫剑道二十年，便可进入剑境，从此青史留名，绝非一般神圣可敌。
可惜，事情总会有意外，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喝水会呛到，什么时候走路会跌倒，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让你前程尽毁，但却心甘情愿的人。
女子似乎感到寒冷。
“能......再抱我一次吗？”
女子怀抱薄纱，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一双玉足，赤裸的踩在地上。
即使此刻地板冰凉刺骨，却依旧不及女子的伤心。
“不要让我恨你！”
男子转头，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压制自己的怒火。
女子张开怀抱，冲了过来。
男子看着她冲过来的样子，想起了那一晚，那本该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月明星稀，他两在湖边赏月，四周是野花飘香。
渐渐地，一股血腥味掩盖了花香，那是男子妹妹的血，他的妹妹，身受重伤，提着最后一口气来到男子跟前，只为告诉他，在他离家之后，一伙不明人士杀了他全家。
一个人，只要有信念，总能做到一般人不能做到的事，他的妹妹既是如此，当心愿已了，她朱唇一张，终于没守住最后的真气......
眼前这个女人，让他想起自己的妹妹。
“她本应该有一段美好的人生......”
女子听到了，她愣住了，终于，她怀着对男子的愧疚，倒在地上，不再挣扎。
男子本就不打算久留，径直离开。
“不......你不要......走.......”
一道黑影闪过，一个瘦高的身影挡在女子面前，那是女子的师父，也是陷害男子的始作俑者。
江湖仇杀，不是谁与谁真的有怨有恨，不过是贪心、嫉妒在作祟，在此基础上，又有不同的贪心和嫉妒，有人贪你家中美眷，贪你家传武学，嫉妒你人生美满，嫉妒你天之骄子。
这个人，不外如是，我不想提笔说有关他的背景故事，都是废话。
眼前这个女子，曾是襁褓中的婴儿，曾在他的怀里酣睡，如今却变成一个为了爱情而哭泣的女子，一个十足的女人。
黑影看着她，阴冷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美人计，自古以来，都是得不偿失。”
女子见到黑影，连忙躲开，寻了一件衣服挡住身体，一言不发。
“你是我的爱徒，我本不该拿你做这样的事。”
“是我自愿的。”
“希望他不要回去报仇，若认真打起来，恐怕他没了性命。”
女子已经穿上了衣服。
“随你吧。”
黑影看着女子的背影，正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伤心。
他很想去抱抱她，但师徒名分在这里，他不能逾矩。
“再见面，我会杀了他。”
黑影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外面依然在下雨，但浇不灭男子心中的仇恨，他知道家的方向，也相信那些仇人一定还在他的家里等着他。
男子耳旁忽然传来一阵污言秽语。
“怎么有人如此粗俗，骂得这样难听？”
一声惨叫。
男子从没听过这样的惨叫，心头一惊。
“难不成有大事发生？我去看看。”
幸好顺路，男子越是前行，那咒骂声越是清晰，终于变成实景。
一个白发翁，手执金鞭，一边咒骂，一边鞭打一个小鬼。
那小鬼，长得十分丑陋，寻常人看一眼，怕是前天的晚饭都呕得出来。
男子虽也闯荡过江湖，但这番奇景难得一见。
“你这天杀的孽畜，活着时害人不浅，不知好歹，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死了也不好好轮回，在这里作恶。”
那小鬼此刻已是伤痕累累，跪地求饶
“啊，饶了我吧，求求你了。”
白发翁不依不饶
“你这般怪胎，做人时必是刁民，见钱眼开，见利忘义，你家后代若有男子，必是奴才，任人践踏，若有女子，必是船头破鞋，遭万人骑！”
男子听他话语甚是低俗不雅，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与我有何仇怨！这般辱我，我和你拼了！”
小鬼面目狰狞，冲向白发翁。
白发翁一鞭打下，正中小鬼头顶，直打得脑浆迸出。
再看那小鬼，躺倒在地，抽搐两下，也不再动了。
白发翁用一个小罐将小鬼收入，抬头见到男子。
“那边的小子，你从何处来？怎么身上的血腥味这么重？”
男子一惊，一个飞身，直到白发翁近前。
“老先生？你如何这样说？”
白发翁收起小罐和金鞭，转身走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此时雨下的越来越大，屋里的人，也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话。
“小子，我见你一身武艺不凡，似有神圣之感，你莫不是当世剑圣？”
“我确实学剑，本来，我若不是行差踏错，这剑圣二字，我倒也当得。”
“哈哈哈，老头子我可喜欢你这种人了，一个人有本事，自然会很自信。”
“老先生，我见你降妖除魔，心中甚是佩服，只是你为什么这样骂它？”
白发翁发出一阵慈祥的笑声
“小子，这是你无知了，人鬼殊途同归，有那行善积德的人，也有行善积德的鬼，这倒也不提。但人中有恶人，鬼中自然也有恶鬼，与恶人斗，就要比他更恶，与恶鬼斗，也要比恶鬼更恶，你看那人世间出了名的恶人，哪一个可曾遭过报应？那是因为恶鬼见了他们都怕。人越善良，越容易被恶人欺负，连路过的恶鬼见了，也要来欺负，你可知道？”
男子心中难过
“难道是我家善良吗？”
“嘿嘿，那你也太看得起自己家了，善良这个词，也是你随便用的？你见过哪个自诩良善之人真的善良了？做起恶来，怕是恶人和恶鬼都要躲得远远的呢。”
男子觉得他说的在理，并不觉得他在侮辱自家。
“小子，人是天底下最难懂的了，看不透别人，也看不透自己。”
“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从何处来？”
“呵呵，你我有缘，我就告诉你吧，我姓白，叫白显宗，和我老朋友鹿清明在白鹿岛呆得厌了，就出来走动走动。”
白发翁盯着男子看了两眼，暗道不妙
“小子，你此去怕是一条绝路啊，你我既然有缘，不妨跟我回白鹿岛去，精研剑法，等你入了剑境，成了神圣，那世间仇怨，又怎么能奈何你呢？”
男子摇摇头
“多谢老先生好意，此仇不报枉为人。”
“是啊，人若是没了执念，那还算人吗？老夫虽然豁达一生，自认为什么都看得透，但看得越透，越执迷不悟，以至于终没有得道升仙，你去吧，咱们下辈子再见！”
男子抱拳作礼而去。
没过多久，天亮了，男子终于看到自己的家园，远远地望过去，还是那么繁荣，那么美好，谁也不会想到，里面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或许有人会说，难道里面没有埋伏着的活人吗？现在有，等会，就没有了。
“终于等到你了！”
一支冷箭射来，男子两指一夹，将其阻住。
“你犯了一个错。”
男子冲着来箭的方向说。
“我犯了什么错？”
那声音虚无缥缈，好像不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你说呀，我犯了什么错？”
这声音又变了位置。
“你第一句话都不该说，否则我根本不会发现你！”
男子双指用力，将箭头折断射出。
一声惨叫，那人不再说话了。
男子没兴趣去看一个死人，那不过是杀他全家的帮凶，现在被他杀了，仅此而已。
不远处，一个大块头手握长刀走来。
“小子，我家师对你实在不错，把小师妹送给你陪了这许多天，你若是识相的，给我磕一百个头，叫三声爷爷饶命，我便放过你。”
男子手无寸铁，换任何人看，有武器的人，总是能打得过没武器的人。
可男子是个例外，他的剑，已经和他融为一体。
一道白光闪过，那个大块头哼都没哼一声，已然倒地。
“你也算死得值了。一点痛苦都没有。”
男子努力用冷静来克制内心的激动，仇人的徒弟都出现了，很快，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
男子一往无前的走着。眼前这个人，终于让他暂缓了脚步。
“求你了，走吧。”
女子重又回到他的眼前。
“你一定要逼我杀你？”
女子摇头
“师父说，你和我走，他不会再出现，你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男子心头一阵颤抖，并不是在犹豫杀与不杀，只是颤抖，他知道，女子向前一步，他必然动手，他不是想留她，但他的身体，却似乎在阻止他。
“就当是我求你。跟我走吧。”
女子一边说，一边上前，握住男子的手，泪眼婆娑。
“我，是真的爱着你的。”
男子大喝一声，终于克制住了心中的颤抖，那一刻，他抛弃了一切。
“如果，我能活下来，就去找那个白鹿岛吧。”
男子心想。
香消玉殒，是这个世界，为一切美好事物的凋零，而创造出来的成语。
“听人说，每当一户人家生了一个女儿，便会为她埋下一坛黄酒，等女儿出嫁时取出来，便是女儿红，但若是女儿不幸夭折，那就成了花雕。”
这个说法，未经证实，不知真假。
黑影远远地看着女子倒下，他心中的那朵花，也凋谢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出手阻拦，实在是他不相信男子会出手伤害女子，而这么远的距离，他也终究无能为力。
黑影始终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脸色，阴沉着脸，缓缓走了出来。
男子并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他。
“眼前这个人，只是我的仇人。”
男子心里，只想着这句话罢了。
如今，男子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除了眼前的黑影。
黑影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女子，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他习惯了，他的爱，他的恨，都只是在心里，唯独贪婪，否则，他做不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如今，已是天时地利人和，两人不用互通姓名，不用任何长篇大论，不必诉苦，不必洗白，心中想的，只是在此时此刻，这两个人中，必定有一个会长眠于此。
此刻，男子从小学的剑，统统涌上心头，他要刺出今生最高绝的一剑，这一剑，凝聚了他苦修的剑技，凝聚了他家百年传承的剑气威力，凝聚了他的仇恨，家人的期待。
高手对决，总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决出胜负。
他倒下了。
这个赶回来为家人报仇的男子，倒下了。
他不知道，在他杀掉女子之前，女子已经在他衣服上涂了毒，只要闻一闻，没多久就会发作。
高手过招，来不得半点分心，心脏比平时稍稍慢了一点点，重了一点点，就足够让对方找到破绽。
男子悔恨，但他已经倒下了。
这世上的爱，若不能有个好结局，为何不能好聚好散呢？
男子缓缓地闭上了眼。
临终之际，耳边只是听到黑影的狂啸。
报仇这件事，难道一定会成功吗？你小说看多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