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
一辆疾驶的马车在官道上飞奔,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烟尘四起。马车内一名年长妇女神情焦灼,眉头深锁,她不时地透过车窗看向远方,路面崎岖,摇摇晃晃的马车使得她胃里翻江倒海。一名年轻女子担忧地看向她,伸出手来紧紧握着妇女的手心,一双杏眼水波流转,幽幽目光满是疼惜。
外祖母病重,舅父飞鸽传书,让母亲速回,或许能见上最后一面。
于是,母女俩立刻启程,昼夜不停,向西而去。一路颠簸流离,舟车劳顿,母亲仍然坚持赶路,不得停歇。
行至蜀道,人烟稀少,乱石嶙峋,道路两旁树荫深深,遮天蔽日,树林深处清幽宁静。护卫加快了脚程,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完这条山路,到达村镇。
行至途中,一阵疾风呼啸而过,树林中一群鸟儿扑棱棱一阵乱飞,四散而逃。
树影晃动,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越来越近。
年轻女子警觉性地拉过母亲,匍匐于矮凳下。
一道暗器闪着寒光破窗而入,擦过年轻女子的秀发。随即,“嘶,嘶……”一声哀嚎,一支利剑刺穿黑马右前蹄,前蹄朝天扬起,狂烈地向前疾驰。
两名女子摇摇欲坠,颠簸在地,顿时天旋地转。年轻女子一手抱住母亲,一手死死地拽住车前缘,尽量稳住身体,不至于翻滚出去。
外面,厮杀声,惊叫声声声入耳。一道黑影掠过车顶,仅仅一剑,黑马倒地,口吐雪沫,马车四分五裂。
两名女子相拥滚落在地,年轻女子翻身向前,伸开双手护住母亲。母亲耷拉着脑袋,惊恐地蜷缩住身子,瑟瑟发抖;年轻女子手心渗出密密细汗,双腿微微颤抖,却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
眼前的一切让她大吃一惊,十几名护卫纷纷倒地,连父亲派出武功极高的近身护卫也腹部中剑,竟是昏迷了过去,看来是剑上有毒。约十名男子身着玄衣,头发、面部均用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像狰狞的怪兽,一片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为首男子眼眸血红,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寒光如刃,他翻动手中利刃指向眼前的母女二人,向着周围人微微颔首,其他人迅速形成合围之势。
脚步渐渐逼近,恶狼般的眼眸瞬间要把她们撕成碎片,数十把银剑渐渐逼近,寒光乍现,脚步缓缓靠近,无声无息,落叶可闻。剑在咫尺,年轻女子右手心握着一小枚烟雾弹藏于袖中。
宁肯自尽,也不堪受辱。
初见
正当银剑剑身扬起翻动时,一阵疾风拂过,片片落叶惊飞,一袭白衣在电光石火间飞身而过,还未看清方位,只见眼前的数十人脖间一抹血痕,纷纷倒地。
白衣男子背对而立,身高八尺,清瘦挺拔,微风拂过,月白色圆领袍,衣袂翩翩,猎猎作响,发丝迎风飞扬;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笼罩在他身上,一圈圈光晕四散开来,让女子的内心有过一丝安定温暖。他的右手一支玉笛有节奏地拍打左手心。
剩余三名玄衣男子看到同伴的惨状,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人在电光石火间竟能一次击中数人,他们怎么也惹不起,脚步微微颤抖,缓缓后退。
白衣男子微微侧过脸庞,一张俊美的轮廓如雕塑般,惊若天人。一双眼眸如光射寒星,黑曜石般的瞳孔微聚。手中玉笛微微调整角度,三根暗器齐发。
“大侠,饶命....”三名玄衣男子尚未完整地吐出字眼,口唇微张,瞪大了眼睛,手举至半空中,以这样一种姿势保持一息,颈部一个细小的伤口渗出血液,慢慢地鲜红的血液泵出,血流如注。几人瞬间倒地,呼吸停滞。
白衣男子走向为首那名玄衣男子的尸身,在胸腹处摸出一个小药瓶。
他向着她缓缓走来,那张脸孤寂冷漠,看不出任何表情。
女子紧紧地抱住母亲,有过一丝迟疑。顷刻,竟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
男子俯身,放下药瓶。
转身,冰冷地声音响起:“给他们服下,晚了就回天乏术了。”
.......
年轻女子张了张嘴,尚未开口。
男子便脚尖轻轻点地,一个转身飞速闪入树林深处,一支玉笛从树林中抛出,落在女子身前。
玉迪乌黑晶莹发亮,入手冰凉,看似极为普通,却在一端有个极其隐蔽的按钮。通过口径看过去,发现里面藏有无数细小铜针,散发出微微寒光。对着阳光从侧面看过去,在一小孔附近,极不易发现的地方,有一个字,小篆体,“玄”。
因
年轻女子,名许婉,年14岁,居住长安,生于宦官世家,父亲许瑞清乃刑部侍郎,有一幼弟,在白鹿书院就读。
许睿清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处理刑事案件更是雷厉风行,从不心慈手软。即便是面对王孙贵胄,也能做到公开公平公正。深受百姓爱戴,但在朝廷上却是树敌众多。
许婉已记不清有多少次,父亲在府上遭遇暗杀。幸而父亲身边有两位武功极高的贴身护卫日夜守护,才幸免遇难。而今,许婉与母亲南下,蜀道艰难,路途遥远,父亲担忧,便指派贴身护卫一路护送母女二人,最终还是遭遇袭击。
幸而遇上这位武功极高的白衣男子,才幸免遇难。
数名玄衣杀手身上没有留下任何证明其身份的东西,护卫章磊断定是江湖人士所为。而组织这一群江湖人士的极有可能是最近因刑事案件而被全长安人耻笑的文熙公主。
文熙公主颇受太后宠爱,表面上秀丽端庄,温柔可人,娇艳欲滴。可她的心思却深不可测,心狠手辣,牙呲必报。但凡得罪过她的人,最后都能死于非命,而她却能独善其身,云淡风轻。她府上的侍从、丫鬟均是滴水不漏。
近期,屡屡出现上京赶考中年轻俊美男子失踪案,失踪男子来源于各地考生,毫无关联,却死法相同,伤口形状大小乃是同一利器所伤,由此断定乃同一人所为。经过追踪调查,所有死者均去过同一寺庙上香祈福,而后的几天消失不见。
那座寺庙供奉文曲星,因此,诸多考生前来烧香祈福。寺庙偏僻幽静,处于半山腰,山间竹林深深,遮天蔽日。寺庙后一大片扶桑树,鲜红色的花朵像燃烧的火焰,娇艳欲滴,香气浓郁。行至此处只觉得寒气深深。
一日,许睿清带领侍从前去查案,发现扶桑树下的土壤有新挖掘的痕迹,经过询问,寺庙中近期无人翻土开垦。
正当他纳闷时,一袭黑衣忽地从树丛中闪过,护卫立刻紧追不舍,却在行至公主府附近失去了踪迹。于是,许睿清悄悄派出暗卫守在公主府附近,这边却是对外宣布抓住了嫌疑人,编出一个故事以混淆视听,目的是让真正的凶手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然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许睿清等人果然发现公主府安静平和之下却是波涛汹涌,文熙公主暗自培养江湖势力,暗中护持软弱的幼弟以对抗太子之势。她在寺庙后山一处极为险要隐蔽处囚禁众多年轻男子,养为面首。甚至带领府中婢女,在旁观看他们交欢,其心思极为肮脏邪恶。
寺庙后那一片扶桑树下竟是翻出无数尸身,浓郁的花香掩盖了尸体的腐臭。有的已经成了森森白骨,有的尸体刚埋土不到几天,翻开土的那一刻,一片血腥之气,尸体的腐臭味迎面而来。
经过辨认,有几具尸体正是最近失踪的年轻男子。
许睿清震惊之下,将此事立刻禀告圣上,并严令手下诸多人不得外传半点消息。他的护卫均是打小跟与他,绝不会外传此事。
殊不知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文熙公主养面首此事闹得满城风云,人尽皆知。
随后,文熙公主被禁闭于公主府。
自此,文熙公主似许睿清为眼中钉,肉中刺。不使其身败名裂誓不罢休。
失势
“陛下,微臣有罪,此事绝不可能从微臣这里传出。”许睿清双膝跪地,额头“咚”地一声闷响,竟是磕出一块血肿。
“爱卿平身,此事乃是刁民造谣,吾儿定是受奸人污蔑,绝不可能做出此事。”圣上极其厌恶憎恨地看向匍匐于地的许睿清。在许睿清抬头的一瞬间,圣上竟是眉眼含笑,一幅温和的表情。
许睿清错愕,一时间不明所以,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是,是,圣上英明,请陛下降罪!”
“朕禁闭公主,是因公主私自外出。还请爱卿查出此事个中缘由,还公主一个清白。”
许睿清低眉,恭敬地说道:“是,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对于此事,有损皇家颜面,圣上是如鲠在喉。虽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此事,更有奸臣加以利用,弹劾许睿清。
朝堂上,圣上对于许睿清刚正不阿、不畏权贵、为国恪忠尽职而高度赞扬。却放任奸臣弹劾,暗许其收集许睿清的罪证,以借刀杀人。
许睿清屡屡遭到弹劾,更有无中生有的事情扣在他头上,使其百口莫辩。半年后,徐睿清被贬。
许家诸多弟兄,依靠许睿清多年得以生活无忧。如今也是急着与之撇清关系。许睿清失势,一时看尽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心情郁结。最终久久难以释怀,郁郁而终。
许婉遭遇家中巨变,母亲成日里郁郁寡欢,常常暗地里抹泪,幼弟读书上进,本有心考取功名,现如今家道中落,身为家中唯一男儿,虽年幼也不得不扛起家中的顶梁。
许婉念及幼弟年幼,大好年华,不忍心辜负,便对幼弟循循善诱,劝其专心学业。长姐的劝说下,幼弟又回到了书院。
许家乃世家大族,许睿清这一支虽遭遇不幸,许家碍于面子也不能让许婉一家流落街头。于是,大伯许睿润接回许婉一家。
许家人根本没有把许婉一家人看在眼里。婶娘高氏是一个心眼极多的人,许婉及母亲在许家几乎沦为下人,每天要做许多的活。许家的其他姐妹更是对许婉颐指气使,各种把戏捉弄她、挖苦她。
许婉并不是一个软弱的女子,现下生活艰难,不得已依靠许家,让幼弟可以安心念书。待到幼弟考取功名后,只会赐予府邸。
面对许家人诸多刁难,许婉虽是默默忍受,也在想方设法为自己谋一条出路。首先得有足够多的钱财,若是脱离许家也能赖以生存。
谋生
这时候母亲因终日郁郁寡欢,而常常心痛不已。许家人却说母亲矫情,不但不允许就医,还让她继续干活。许婉寄人篱下,看着憔悴的母亲不得不去求婶娘救治母亲,几经周折,费尽心机,母亲虽然喝上了药,也并未见好转,终日哀思伤神,郁郁寡欢。
许婉更清楚地认识到如今的局势,无论如何,她都得为自己、为家人谋出一条生路,不受制于人。
她写得一手好字,簪花小楷,笔墨横姿,行云流水间,挥斥方遒。许婉化名为晚清,得闲时便写上几幅书画,拿去书画店变卖。
刚开始鲜有人买她的书画,在书画界从未闻其名,大多书画热爱者认为她的书画乃临摹作品。因店老板是极其欣赏许婉的书画,店内总是保留她的书画。
在店老板的推广下,慢慢地许婉的书画也能够卖出去一些,而后,是越来越抢手,许婉攒下的钱也越来越多,她的心微微有些踏实。
一日,许婉同往日一样,送完书面就准备离开时,她发现店内挂着一幅画,一股墨香味扑鼻而来,松林涛涛,蜀道崎岖。让她不禁想起年少时在蜀道的经历,那位白衣少年,她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她的眼睛似乎被画中景色吸引,久久瞩目。
瞳孔微微一聚,眼波流转,右下角一处小印中的那个"玄"字让她有些吃惊,和玉笛上的字几乎一样,不会是.....?
心里闪过一丝愉悦,但很快归于平静。正欲上前询问,便见店老板徐徐踱步前来。
只见店老板面露喜色:“姑娘可是喜欢此画?”
“乃何人作画?”许婉仍盯着那个小印。
店老板满脸堆笑:“此人第一次前来同样在姑娘的字画面前瞩目许久,买下姑娘的字画后,昨日便送来了这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