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夜的时候落雨了,濛濛细雨萧萧下。因为潮湿的缘故,夜里有雾。街上的行人匆匆回家,五光十色的临街灯箱也提早熄灭。摩托车驶过一道巷口时,发动机的轰鸣声猛地窜了进去,撞在墙上,回荡,一直回荡。
雨至半夜的时候,还是柔柔地落着。路灯把夜雾染黄,灯光打在雨路上一片朦胧。几根电线杆立在街边,交错复杂,排列有序的电线将灰黑的夜空切割的杂乱无章。
深夜,街道一片雨雾朦胧。雨水沿着田氏五金店的窗棚向下汇流,冲刷在水泥地上。住二层楼姓高少妇的水桶倒扣在巷口,连成线的雨滴击打桶底,敲出阵阵摇滚。
雨势渐盛。
夜色里,“啪啪啪”三朵金花赫然绽放,枪声似有形,撕破雨幕。一个剃刀般的男人从深巷里走出,昏黄的灯光照在他剃刀般的眉上,冷洌的雨水打落在他薄纸样的唇上,刀削一样的面庞,如山一般的双肩。
这是一个剃刀般的男人。
这三枪点的一气呵成,剃刀般的男人,使着一手凌厉的枪。
这三枪点的位置恰逢其好,让对方无处可避。
是什么东西?需要如此巧妙三枪才能杀死它的生命。
剃刀般的男人枪法极准,枪口金花吞吐时,便是一条生命流逝,也意味着一个灵魂被救赎。
地上躺着一个赤裸的人,躯干极短,四肢极长,头与人无异。这人的眼皮竟是不曾分离,被眼皮包裹严实的眼珠向外激凸着,往下是鼻梁深深凹陷,嘴角长到极大,直至咧到后脑。整个面容看上去活像一张装反的人脸模子。
如果它不是全身漆黑,人们还是只会把他当作模样畸形的怪人。
“这是什么?”我问道。
雨里剃刀般的男人没有抬头,好似这黝黑人形怪物会随时活过来一样,他盯着地上,视线不曾偏移。
“这是魍。”男人说。
“它,还会活过来不成?”我见男人迟迟不走,好奇问着。
“看看再说。”
或许是夜雨渐停的缘故,地上的魍忽然间开始抽搐,纤长的四肢呈诡异角度扭曲。大到惊人的嘴张到极致,脑袋看起来活像一只揭开盖的电饭煲。
雨终是停了,夜雾更浓,魍到底还是死了。就像塑料纸一遇火便缩成一团,魍化成一颗黑色晶莹的珠子,沾着雨水,被剃刀般的男人捏在手里。
“好神奇。”这一幕着实让我吃惊。
“嘎巴”男人竟是一口嚼碎魍珠,一阵咀嚼便咽到胃里,过程就像吃日本豆一样寻常。
“好吃吗?”我是个嘴馋的人。
兴许是问的幼稚,剃刀般的男人没有回我。枪被打湿似乎会不再凌厉,男人安静的擦着枪,低头又走入漆黑的巷子中。
“这就走了?”我发现自己不怎么喜欢这个男人,因为他有些不懂礼貌。
巷子极深,极黑,不知通向何处。在此之前我竟是不知道这条巷子有这么深。剃刀男人,且容许我这样称呼他,他的脚步声变得不可听闻,我却能依旧看清他的背影。因为那就像剃刀一样,将黑暗分切成两半。
天色灰蒙蒙的,夜雾浓重,我抬起头看着天空。
今天好美的月亮。
————————
起床,穿衣,洗脸,出门。
我挤在人们亲密相挨的十号线车厢里,艰难且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机。
八点十分。
应该是七点三十的时候,我经过了被雨洗了一夜的大街。
这是正街,街道两旁各类商铺招牌排列,一眼望去五颜六色。今天是个大晴天,雨后的晴天格外新鲜,排列有序却密集的电线将蓝天分割的杂乱无章。
我在拥挤的车厢里想着,那块不大的三角的天空里,一定有多到数不清的星星。人类太渺小了,自大到近乎盲目。看起来不足巴掌大的一片天空,穷其古今往后所有人类的一生,想必也探寻不足千分之一。
“下车吗?”
一阵推搡打断了我对无限宇宙的遐想。唉,每天都要挤地铁,太苦逼了,每到这时我总是这样想着。不过地铁这玩意儿真是个好东西,科技的发展一直在极大地改变着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
感慨一下我又低头看着手机,昨夜睡前缓存的小说情节正耐看。不过在指纹解锁的一瞬间,屏幕由暗变亮的一刹那,我忽然依稀想起自己昨夜似乎做过一个梦。
人脑简直太奇怪了,前一夜的梦境一到早总是忘的七七八八。我努力回想着,却总是感觉想到的是不知何年前的梦境。这个过程太痛苦了,我毅然放弃。终于知道失忆者的真切感受,梦天天都做,明天再想想试试,今晚做梦努力一些。
“剃刀。刀片?”我出站刷卡时,脑子这么想起,嘴里嘟囔。
早上时的生活激情,不到午饭便消耗殆尽。不知他人如何,我一直是依靠对饭食的向往而捱过难熬的工时。
下午最难熬,瞌睡是其次,我认为代表朝气蓬勃的上午逝去,对人产生的难言情绪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晚上九点,摆脱拘束是愉悦的,想到这个点的地铁里也是宽宽阔阔的,我更是又轻松了几分。等地铁的时候,我透过落地的大玻璃墙,看着外面五光十色的高大建筑,车停车走的高端地方们,心里十分憧憬,万分向往。
进门,洗脸,脱衣,上床。
睡之前,我这样想着,今天做梦努力些。
——————
说来奇怪,处于北方的城市,夜里却总是多雾。
深夜的时候夜雾虽不如昨夜缠人,却也缭绕街道四周,今夜我决定俯视着整个街道。从高处才发现,这大街原来是这村的正街。
商铺多,电线杆多,电线更多。那条很深的巷口就有根电线杆,上面贴着一则小广告。纸张被撕了四个角,却依然紧紧依附在杆上,这粘广告的胶不错。
我观察的重点是巷口会有什么人出来,目的是看看那个剃刀般的男人还会出现吗?我有些好奇。
等待是极漫长的。这期间我有几次竟要回归清明。东方渐渐泛白,我该走了。
就在清明大白之际,我瞥见由南到北的正街上,一个满身丧气的男人自南向北而来,肩有长刀,正驻足巷口,没有走入进去。
清明已至,最后一隙里,浑浑噩噩中我看到扛刀男子伸手揭下广告,嘴里念叨:“好粘的胶!”
未完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