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梵小野
5.
“上午下课没来得及给叶晨调座位，正好咱班也两年没换过座位了，趁这个机会我们利用最后一节自习课重新排一下座位。估计有的同学眼镜度数也涨了，大家互相体谅，眼神儿好的往后坐一坐。动作都快点儿，弄完之后大扫除。”杨老师一向注重教室的干净整洁，蒋树鹏就因为往教室后面垃圾桶扔果核被打过手板。
初二的一个课间，蒋树鹏叼着苹果从外面进来，“萌萌大学霸，给你来一口？” 于是，他拿着咬了一半的苹果在专心学习的萌萌眼前晃来晃去。
“恶心，我才不要，都沾上你唾沫了。”
“那大哥可独享美食了啊。”
“蒋树鹏，你干嘛呢？我说了多少次，果核要扔在洗手间的垃圾桶，扔在教室里会招苍蝇。过来！”杨老师站在门口大声说。
“啪” 很响的一声。但蒋树鹏还是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老师，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哼，让你得瑟。”顾雪萌看着他小声嘀咕。
说起打手板，在当时，还算不上体罚。谁中学的时候没挨过几次打手板？连顾雪萌这种老师们的“心头肉”都因为在做眼保健操的时候和同桌安丽娜聊天挨了一板子。
老师拿着钢板尺进来的时候，是大家最安静的时候。那条不长不短，厚度适中的钢板尺，在发英语单词小考卷的时候、做眼保健操的时候、自习课的时候......都会出现得恰到好处。直到顾雪萌挨打，她才发现杨老师很会掌握力道，声音很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神奇效果，但手却不是很疼。而且杨老师只打左手，当然，左撇子除外。
“那开始吧，大家自由组合，让你们初三学习也愉悦点。不过，聚在一起上课说话的就别坐一起了。”
“叶晨，咱俩一桌吧。”庄月再一次走到了叶晨身边。
叶晨径直朝顾雪萌走过来。顾雪萌没抱什么期待，反正他们又不熟。
“不好意思，我有同桌了，我和她一桌。”
一时间，顾雪萌有些不知所措，叶晨的话让她猝不及防，她瞪大眼睛看着叶晨。
面无表情。
“可是，我有同桌啊。”顾雪萌低头碎碎念，不敢看着叶晨说这句话，生怕听到这句话后他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关系，庄月，那咱俩做同桌吧。” 安丽娜识相地拉住了庄月。
“谢谢。”叶晨冷漠地道谢。他习惯地抿了一下嘴唇，小时候，老师叫他站起来回答问题他也会这样。
顾雪萌其实还是舍不得娜娜的，她们做了两年的同桌，娜娜总是和她分享牛肉干，还给她讲学校的各种八卦：XX给XXX写情书了、体育老师和音乐老师在一起了......这成为她学习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行了，看你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少不了你的牛肉干啊。”
“你说的啊，你下课上厕所的时候还得叫我一起！”
“嗯，走啦。”安丽娜一直是一个神经大条有点酷的女生。
“大萌萌，你坐哪？我还坐你后面。” 蒋树鹏用他一如既往的搞笑语气说。
顾雪萌看了看叶晨，示意让他挑座位。
“我随便。”他好像还是能看得懂她的眼神，就像小时候他总能在一堆冰淇淋里面准确地判断出顾雪萌最想吃的那一个。
“我想坐第四排靠窗户那里，风景好。”
“顾雪萌，就你这个身高，坐第四排你能看清？”
“我眼神好不行啊。”
“行行行，那小的给您搬桌子” 蒋树鹏熟练地搬起桌子。过去两年，每一次换位置，他都帮顾雪萌搬桌子，这桌子可是一年比一年沉。
“大姐，你这每天做多少练习册啊，书桌堂里全是书。”
“免费送你两本要不要？”
“我可不要，你自己好好留着吧。你要有心，还不如送我两本菜谱。”
“美的你。”
叶晨刚来，也没什么需要搬的东西，很快就跟了过来。
“顾雪萌，你坐里面。” 这句话终于能听出来是对谁说的了。
“哦，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啊。”
秋初，当窗外第一片树叶落下，顾雪萌变成了叶晨的同桌，完成了迟到两年的约定。
6.
“座位排好了，这周的值日生留下来扫除，剩下的人放学吧。”
“大萌萌，今天难得放学早，鹏哥骑车带你去兜兜风？”
“我不去了，去饺子馆找我爸我妈。”
“那我和你去，顺便买两盘饺子回家。”
顾雪萌收拾好东西，发现叶晨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去和陆昊打篮球了。
（夫妻饺子馆）
“树鹏来了。”
“叔叔阿姨好，我来买两盘饺子。”
“还是猪肉玉米馅和牛肉胡萝卜的吧。”蒋树鹏隔三差五就来买饺子，萌萌妈已经能记住他最常买的种类了。
“二十。给你装了点小菜，回去吃啊。”
“阿姨真好，又给打八折啊。”
“这不是萌萌同学嘛。”
“阿姨，等我毕业，就来您饺子馆打工，最爱吃您做的饺子了。”
“那可不行啊，在我这小饺子馆打工有什么出息，你可得好好读书。想吃饺子就和萌萌过来。”萌萌妈苦口婆心地说。
“叔叔阿姨，那我先走了。走了啊，大萌萌。”
萌萌妈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明天要用的饺子皮。
“孩子妈，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这孩子三天两头往咱家饺子馆跑，是不是喜欢咱们萌萌啊。”
“你别说，我看他总帮萌萌拎书包。萌萌像我，学习好，长得也漂亮，招人喜欢。”
“是，要不然我能娶你吗？”萌萌爸偷笑。尽管萌萌妈已经快四十岁了，身上却还有着某种小女孩的气息。
“咱们最近得好好观察一下，没事旁敲侧击一下，这么关键的时刻可不能早恋。”与其说萌萌爸不想让萌萌早恋，不如说他不想让别的男生这么早地接近萌萌。至少在他心中，还没有人配得上他的心肝宝贝。
“应该没事，萌萌不是那样的孩子，咱俩再看看。”萌爸萌妈从厨房走出来，准备和萌萌吃晚饭。
“对了，萌萌爸，你猜我刚刚出去碰到谁了？”
“这我上哪猜去啊？”
“前几年搬走的那个老叶，他说儿子转回来上学，打算搬回来住。等过两天那个租户收拾完，他们就回来了。”
“他儿子不是当年和咱们萌萌一样考上光明了吗，都初三了转什么学啊。”
“老叶说初二的时候晨晨动了个手术，休息了几个月，这课不就落下了。给他补课他也不愿意，说是在光明压力太大，非要回来读。”
“得亏当时没让咱姑娘去，老叶家那儿子小学时候学习那么好都受不了了。”
手术？什么手术？顾雪萌开始胡思乱想，忘了自己还夹着一个鸡翅。
“萌萌，想什么呢？你今天见没见到叶晨啊，他转学去你们学校了。” 萌萌妈给萌萌盛了一碗汤。
“啊，叶晨啊，见...到了。他现在是我同桌。”
“他之前落了点课，你多帮帮他。”萌萌爸一如既往的热心肠，老好人。
“好。” 奇怪了，今天庄月问他的那道化学题听起来明明很难，顾雪萌觉得纳闷。
因为杨老师有让同学们晨读的习惯，所以1班的早自习时间比别的班级早了20分钟。早上的初三（1）班总会飘着小笼包的香味。
“早上好。”顾雪萌端详着叶晨的脸，看起来不像是生病的人啊，应该不是什么大手术。不过长大之后的叶晨，的确更好看了。从侧面看，眼睫毛很长，鼻梁也高，很干净。
叶晨没有理顾雪萌，放下书包就开始晨读。他英语读得很好，顾雪萌觉得和自己不相上下。
至于叶晨为什么不愿意搭理自己，顾雪萌还是能大概猜出来。不过，都过去两年了，要不要这么记仇啊。
谁让自己有错在先呢，顾雪萌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叶晨”，顾雪萌拽了他一下，“我们英语讲到第六课了，数学讲到二元一次方程......”
“嗯。”叶晨只说了一句嗯，然后点了一下头。
算了，自讨没趣，谁要管他，不理人就不理人。
下课顾雪萌想出去上厕所的时候，也不会主动叫叶晨起来，而是让蒋树鹏把桌子往后拉，自己从缝隙里出去。
“大萌萌，你想折腾死我啊，你就让叶晨起来呗。”在睡梦中被拽醒的蒋树鹏鬼哭狼嚎。
“快点，别废话。”
“我不，我要睡觉了。”
叶晨挪了一下自己的椅子，给顾雪萌留了一条她刚好能过去的小缝。从那之后，每个课间，叶晨都会挪一下，上课后再挪回去。
庄月每天都会来找叶晨问题，叶晨从没拒绝过。渐渐地，庄月开始约叶晨一起出去吃午饭。要是没有陆昊，估计也就成功了。
叶晨回来之后，一到中午饭点，陆昊总是准时来1班门口报道。
“叶晨，你家住哪啊，要是顺路的话，我们一起回家吧。”放学了，庄月又过来了。
“大萌萌，我今天和你一起回去，我买饺子。”
“好，我妈还让我问你上次的小菜好不好吃呢。”
“阿姨做的还能不好吃。”
“好，走吧。”叶晨斩钉截铁地答应了庄月。
第二天中午，安丽娜找顾雪萌一起去茶炉房热饭。
“萌萌，来给你讲个大新闻，关于你同桌的。”
“他刚来两个月，能有什么大新闻？”
“我听别人说，他和庄月在一起了，昨天有人看见他们还一起回家来着。”
“我还和蒋树鹏一起回家来着呢，我们也在一起了？”
“那可说不准啊。”
“安丽娜，你信不信我打死你，哼！”顾雪萌追着安丽娜下了一楼，一不小心撞到了正要上楼梯的叶晨身上。
“对不起啊。”
“小心点，还和小时候一样，大大咧咧的。” 要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小事故，顾雪萌根本不知道原来叶晨还记得他们的小时候。
但这也没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改变，他们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陪伴顾雪萌的仍然是那堆卷子而一个同样埋在练习册里不苟言笑的同桌。转眼间，期末考试就来了。
【小剧场】
“叶晨，我想和你说件事。”
“我...喜欢...你。” 庄月从书包里拿出一双手套。
冬天确实快来了，A城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的，从小到大，那个人一直都没有变过。
（小学六年级）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男生们突然开始谈论哪个女生学习更好，长得更漂亮。
“叶晨，你觉不觉得夏小可长得很漂亮啊。”陆昊问叶晨。
“我觉得顾雪萌好一点，比较可爱。”叶晨不假思索地回答。
“顾雪萌啊，隔三差五就和男生打架还可爱呀？”
“我觉得挺可爱的。”
“叶晨，你傻了吧，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嗯。”
这时候，顾雪萌刚好从女厕所出来，遇到经过的陆昊和叶晨。
陆昊很调皮，推了叶晨一下，叶晨差点撞到顾雪萌。
“顾雪萌，叶晨说他喜欢你。” 陆昊大声地说出来。
十一岁的小萌萌吓了一跳，电视剧中的男主角对女主角说完“我喜欢你”之后，都会亲吻女主角，那个桥段爸爸妈妈总会捂住她的眼睛。
那肯定是不好的东西。
小萌萌一溜烟儿跑回了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