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陪爸妈看完了一部电视剧《我的父亲母亲》,母亲对故事情节倒不特别在意,倒是对于其中的一个场景念念不忘:翠花同陈志的母亲住在城里,农村姑娘张翠花实在是闲不住,愣是把住的地方先是种起了菜,而后,砌起了围栏养起了鸡,卖起了吃不完的鸡蛋又养起了兔子。母亲羡慕道:“住在一楼就是好啊,有个自己的小院子,想吃啥种啥。”我不以为然“城市是城市啊,若是所有人都在城市养鸡种菜,那么该有多乱啊,感觉穿越到了菜市场,那味儿,那声儿,哎呦喂,再说现在城里买菜可方便了,您要是想吃啥,菜市场里都能寻觅到,若是实在没有,啥京东生鲜,百度生鲜,这些个掌上app上一沓呢。”“我啊就认这个死理,啥菜都没有我自己种的好吃,啥菜都没有咱老家大锅烧的好吃。”母上大人的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对了,确实,一样的制作方法,但是比起乡间大灶台烧的,在这个小城的单元格子里煮的似乎总是缺了点什么元素,不够香!
我父亲籍贯江苏泰州姜堰前官村,我是由奶奶带大的,我奶奶又瘦又小,干起活来确是一把好手精神着呢,家乡话叫“凶着呢”,形容老人们精气神十足。小时候爸妈都忙,再加上俩娃,实在顾不过来我,于是便把我扔给了奶奶,在我零星的记忆里,我和奶奶在前官的祖屋里度过了不算短的岁月,直到父母工作调动,父亲把我和奶奶接回了淮安,然后便很久不曾回祖屋看看。我是吃货的本命,对于那段和奶奶在祖屋生活的记忆碎片永远是与饭菜香气挂钩的。那个时候我坐在屋檐下的门廊上,抱着我的好朋友----奶奶给我做的布娃娃,啥也不干,我俩一起看着屋前的两株银杏树发呆,直到看到那个粗粗的烟囱冒起了黑烟,然后没多久饭菜的香气便飘入鼻中,胃似乎装了雷达,还是3D成像的那种,“嗯,我来闻闻今天有什么,啊,今天有豆腐”味蕾被刺激的乖乖投降,不停的咽口水,于是啊,在迫不及待的扒拉上桌,看看有啥好吃的:嗯,青菜豆腐,毛豆肉丝。青菜和毛豆是奶奶自己种的,豆腐和肉丝都是骑车上门的小贩那里买来的,在我概念里姜堰豆腐是最好吃的豆腐没有之一,用卤水点的老豆腐,没有浓腥的豆乳味儿,倒是清香味十足,做青菜豆腐时,奶奶总会用油煎一下,煎至豆腐两面金黄,再下青菜,再放些许盐,撒上葱末,放些许味精,便可出锅,青菜夹杂着抖动的豆腐,满口甜鲜。在奶奶的嚷嚷声中“这个细讨债鬼啊,洗手再上桌”,于是极不情愿的跑到井边,坐在小凳子上,看奶奶打上一桶井水,把脏兮兮的手浸入水中,冰冰凉凉,似乎还能嗅到井水的丝丝甘甜味。若是在大夏天,从井里打上一桶水,把西瓜整个放入井水中,一直泡到下傍晚,就等奶奶从中间划上一刀,然后听西瓜“砰”绽裂的声音,那声音还伴随着西瓜的清甜,啃上一大块,享受汁液在口中溢满的感觉,然后不停吐籽吐籽,过瘾,特别的过瘾。而早晨,奶奶总会早起煮早饭,奶奶摊饼的技术一绝,最爱吃奶奶的独家特供荞麦饼,舀起一勺荞麦面糊,铺到大锅上,摊到面饼爽脆时起锅,但又不会焦糊,再撒上自家门前的薄荷叶,葱花,抑或是香菜,于是一顿丰盛早餐便已完成,后来,我与奶奶随父母定居淮安,有时候馋虫上脑,我也会缠着奶奶给我做荞麦饼,许是童年时光不再,许是开煤气的小锅小灶做不出烧柴火的土灶台大锅的味道,总之食之,总觉得味道确了些啥。许是童年时呆在老家的乡间味道印象较为深刻,所以每每读到“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时候,总是感觉似乎回到了祖屋生活的时光,而《桃花源记》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不知为何,陶翁描写的世外桃源总会与我心中的前官小村的影像相重合。
祖屋后来由于无人居住,残破不堪,总会觉得杜甫大神的茅屋说的就是它,现在回乡下多半是去小姨家看外婆,小姨平时做饭都用小锅煤气,只有我回去,小姨知道我就好这一口,会用大锅土灶台,在炉膛里烧以柴火,秸秆。而这个时节,正是吃芋艿头的好时候,泰兴的芋头不似淮安芋头那般水滋滋的,倒是十分软软糯糯还有些许小清香,芋艿头很小,一口一个不在话下,在泰兴似乎人人会做芋艿头烧肉,芋艿头的软糯配以肉香,汤汁可以拌饭,凭这一道菜我便可以吃好几碗饭!只是要注意,芋艿头性凉,不可贪多,胃会痛。
这个时节吃芋艿头烧肉,吃晚熟的烤玉米,吃才从地里挖上来的沾着泥土腥气的鲜花生,吃萝卜缨子炒毛豆,感觉红红绿绿,别样可爱,再就着一碗自家腌的咸菜汤,人生啊,满足了。
而前几日在小姨家吃多了在田埂上遛弯,碰到一个老奶奶,她在地里盛毛豆,我向她问好,老奶奶慈眉善目,笑着问我“姑娘,到我家吃饭啊?我家孙女回来了,今天有好吃的呢”,那一瞬间,我想到了我奶奶,原来啊,人间美味在乡间,多半是近乡情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