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瓜皮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和老鼠先生见面了。
早晨的时候,他来到了密林深处的一条小河流边。远远地,他就看到小老鼠背对着他坐在河边的岩石上,小爪子托着腮,凝视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出神,他的身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身上背着一把由树皮和草茎做的琴,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嗨,吱吱先生,你是在这里等我吗?”小猪激动地跑到了老鼠的跟前,坐下来问道。
奇怪,老鼠先生怎么一副很忧伤的样子。
小老鼠瞟了瓜皮一眼,没有变动姿势,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虽然我并不是在等你,但我确实等到了你,所以也可以说我是在等你!”
这话没头没脑的,小猪一头雾水。
“吱吱先生,您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每时每刻都在遇到事情,譬如刚刚遇到了你,这也是一件事情!”
“老鼠”依然用那种没有丝毫变化的语气说道。
“咱们之前不是见过吗?”小猪有点儿急了,觉得吱吱先生今天看起来简直太不对劲了。
“我也觉得曾经见过你,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的呢?”这似乎是个很难的问题,小老鼠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看起来仍像是在发呆。
“就在昨晚啊!”小猪忍不住叫起来,这样的吱吱先生太让他不习惯了。
“不对,是在今天早上,就在刚才!”小老鼠也突然叫了起来,把瓜皮吓了一跳。
“刚才你出现的时候,我瞟了你一眼!” 小老鼠转过脑袋,凝视着瓜皮,他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所以,现在咱们是第二次见面啦!”
“吱吱先生……”
“胡乱给人起名字可不好!”小老鼠又尖叫道,“我叫过我溜球儿、小爪子、秃尾巴……甚至叫过芭比,可从来没叫过吱吱先生。”他看起来有点儿生气。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名字?”小猪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关系到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唉……” “老鼠”叹了一口气,又面向河水,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小猪没有说话,在等“老鼠”讲自己的故事,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了,脑子根本跟不上眼前这位先生的节奏。
“对了,吱吱先生是谁?”看来“老鼠”并不愿提及那个故事,岔开了话题。
“他是一只老鼠,住在我主人家的仓库里,昨天晚上他帮我逃了出来……”虽然瓜皮觉得眼前的家伙有装傻充愣的嫌疑,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了,他觉得这样有可能让老鼠想起什么。
“你觉得我是那位老鼠先生?”她摇了摇头,“我是一只旅鼠,而且是位女士!”
这个答案可真让小猪吃惊的,一直以来,他都把眼前的小东西当成另一个动物呢,难怪人家不高兴呢——尽管自始至终也没见她高兴过。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旅鼠一遍,这才发觉旅鼠比吱吱先生胖了很多,尾巴也短了一大截,身上还有一些斑纹,长的也似乎更可爱一些。
看来自己真认错人了,真是不好意思,可也难怪,昨晚天太黑了,他并没有看清吱吱先生的具体模样,何况他一共也没见过几只啮齿类动物,他们俩实在长得太像了。
接下来好长时间,两只小动物都没说话,小猪是不好意思开口,旅鼠看来就是不爱说话。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小河,小河很浅,清澈见底,河水撞到岸边的石头,激起一朵朵浪花,然后一路翻滚着向东边跑去。
过了好久,小猪终于决定打破这难堪的沉默,他试探着问道:“旅鼠姑娘,我叫瓜皮……”
“瓜皮?为什么?”
“这缘于我身上有西瓜一样的条纹。”
“那为什么不干脆叫西瓜?”
“也许……也许我的妈妈只吃过瓜皮吧!”想起母猪翠花对孩子不负责任的态度,小猪很是无奈。
“不谈我了,那么……我该称呼您你什么呢?”
“你高兴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我不会介意,反正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我觉得名字还是很有意义的,比如我的名字,虽然不好听,但这样就不会认错人了。”小猪发表自己的看法。
“那刚才是谁认错人了?你一点也不了解!”旅鼠又激动地叫起来,“你知道吗?一个人要是兄弟姐妹太多,都长得一模一样,经常被叫错名字,名字对他来说就没有意义了!”
“我也有很多兄弟姐妹啊,在我看来,他们都长得很像,可我也没把他们的名字叫错!”小猪轻声地嘀咕道,他可不想激怒这个爱发火的姑娘。
旅鼠假装没听见。
“哈,我知道了,你之前的名字都不太贴切,所以别人记不住。”
“你有什么意见?”
“在我看来,你倒像一个棉花糖呢!”
“棉花糖?”
“对,棉花糖,又甜又软的棉花糖,哼哼哈,多美妙的名字,简直再贴切不过了!”小猪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非常高兴。
“随你的便!”旅鼠没觉得这名字有什么好的,甚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并不愿在这上面多做纠缠。
“那么棉花糖,你能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小猪现在还没想好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所以打算一边休息,一边也想多了解一些东西。
“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说了这句话,旅鼠又沉默了。
“既然你不愿提及自己的往事,那就不讲了吧,好了,我也该走了,希望你的心情能尽快好起来!“说完,瓜皮拍拍屁股,站起来打算开始自己的旅途。
“故事得从两只相爱的旅鼠说起……”旅鼠突然开口了,瓜皮只好坐下来,继续自己倾听者的身份。
旅鼠目视前方,似乎沉浸在了久远的往事中:“这对旅鼠结婚了,并且很快生下了12个孩子,孩子们都很健康,长得也很快……”
“呃,这不算是个悲伤的故事!”小猪觉得旅鼠的故事远没有自己的身世来得悲伤。
“你安静地听完故事行不行?”旅鼠又不高兴了,瓜皮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经过20多天的成长,12个旅鼠宝宝都长大了,也开始结婚、生孩子。过了20多天,他们的孩子又开始结婚、生孩子……”
“这是一个关于结婚生孩子的故事吗?”小猪好奇地问道。
旅鼠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并且最初的那一对旅鼠,每隔20多天,还要生一次孩子,就这样,仅仅一年时间,最初的两只旅鼠,让自己的家族有了一百多万个成员……”
说到这里,旅鼠姑娘停了下来,望向瓜皮:“你不想发表点什么意见吗?”
小猪想了想,下了一句中肯的评语:“很了不起的一对夫妇!”
“就这些吗?”旅鼠姑娘看来不是很满意。
“呃……哈,我理解啦!”小猪突然叫道,他拍了拍旅鼠姑娘的小肩膀,安慰道,“一个家庭有这么多孩子,名字确实意义不是太大,叫错是难免的,所以你也不用太在意。”
“这根本不是重点,不是故事的悲伤所在!”旅鼠又表露出愤怒的迹象,“你真没有想想这么多成员该怎样养活吗?”
小猪闭嘴了,以他之前每天还算吃喝无忧的生活,他确实想象不到这么多嘴巴靠什么吃饭。
旅鼠叹息着摇了摇头,继续讲道:“我们旅鼠是非常有奉献精神的族群,为了使家族的所有成员不至于都饿死,于是我们都勇敢地去挑衅天敌。那些可怕的家伙,想起来都令人胆寒,平时躲都来不及,这时候我们却要去招惹他们,争着让他们吃掉自己……”
“你们家那么多的成员,怎么吃得完呀!”小猪又忍不住插嘴,可刚说完,便立刻捂住了嘴巴,这样评价人家的悲惨境遇,太不礼貌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旅鼠这一次并没有发火,以一种平静而悲哀的语气缓缓说道:“你说的对,我们的家族太庞大了,庞大得就算天敌一刻不停地吃,也只能吃掉很少的一部分。于是,大部分成员就相约一起离开家乡,奔向遥远的大海,最后集体投海自杀!”
集体自杀?天啊,这是多么悲壮的家族啊!小猪被彻底震惊了,看向旅鼠棉花糖的眼神也带上了深深的敬意。
“的确是很悲伤的故事,一切会好起来的!”他发自内心地想要安慰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士。
“你还是不了解情况,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悲伤……”
“难道这不是你悲伤的原因?好吧,我有些跟不上你的节奏了,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悲伤呢?”
“看在你诚心发问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悲伤的真正原因是:我跟着大军一路向大海行走,可走着走着,把自己跟丢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那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再去大海边了呀!”小猪觉得这样的结果挺好的,实在没什么好悲伤的。
“不,去海边结束自己的一生,这是多么有仪式感的壮举,这是我毕生的使命!我一定会去大海,大海,它在热情地在召唤着我!”圆嘟嘟的旅鼠姑娘站起身来,神情变得无比坚毅。
也许是受到了感染,小猪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也准备去找寻我的父母呢,干脆咱们结伴儿,一起朝大海的方向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