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民国时期是一个好的年代,也是一个坏的年代。这是一个黄金年代。徐志摩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年代。
徐志摩是个什么样的人,梁实秋说“他有富豪子弟的习惯外加一些洋气,总之颇有些任性”。有些小资情调,不问人间疾苦,浮夸,浮夸。闻一多评价他“他是跳着溅着不舍昼夜的一道生命水……他让你觉得世上一切都是活泼的,鲜明的”,“他的诗,永远是愉快的空气,曾不有一些伤感或颓废的调子他的泪水里也闪烁着欢喜的园光”。他爱热闹,家里永远是高朋满座,他爱独处,他的理想住地是远离扰攘之地,青草远人,一流冷涧相伴。他爱繁华的花花世界,他始终身处上流社会,结交的是各界名士,但是他又追求朴素的格调,认为“朴素是真的高贵”。
在英国留学时,他忙着散步,划船,骑自行车,抽烟,闲谈,吃五点钟茶,牛油烤饼,看闲书,他后来感叹,“我这一辈子,就只那一春,说也可怜,算是不曾虚度”,他没有成下心来研究某一个问题,他只是用身体发肤来感受他所看看到一切,听到的一切,闻到的一切,最感官的东西最直白,也最热烈。他就是一个天生火热的人,感情来势汹汹,如大江决堤,不了遏制。他热情躁动,诗歌轻灵俊美,你可以说他不深沉,但是不能说他不真诚。梁实秋说“他自己须辐射一种力量,使大家感到温暖”,“像一阵旋风卷来,横扫四座,又像一把火炬把每个人的人都点燃,他有说,有笑,有表情,有动作……不是腋下夹着有趣的书报,便是袋里帮着有趣的信札,弄得大家都欢喜不止。”
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可爱的诗人,让人不爱上都难。他毕生追求就是,自由,爱和美。一生追爱,不停不息。
他对父母包办的婚姻,嗤之以鼻,称他的前妻为土包子。他留洋两年之久,似乎忘了这个发妻的存在,父母很是不放心,让张幼仪飞巴黎找他,然后他们两个再由巴黎飞往伦敦。张幼仪晕机,一下飞机就吐了,徐志摩很鄙夷,说“你真是个乡下土包子。”没想到他没有走几步,也吐了,张幼仪反讥他说“你也是个乡下土包子”。真爱都是一边相互嫌弃,一边相伴到老。如果这样相处下去对徐志摩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他不会为生活劳碌奔波。但是,志摩总是把美好的一面给了情人,把最不堪的给了前妻,他凛然铿锵给张幼仪写信,说自古以来的幸福皆自奋斗中来,鼓动她和自己离婚,寻找真爱。他对前妻的称呼是,土包子,c女士,z女士,张女士,可怜的母亲,从北京来的人。在得知她怀了第二个孩子,他决然要求她打掉孩子,然后一声不响走掉了,幸亏有在伦敦的朋友收留张幼仪,然后在张幼仪二哥的帮助下,前往德国,生下孩子,学习幼儿教育。在二子彼得,三个月大时,他赶往柏林,看了一眼孩子,说孩子很可爱,像是夸别人的孩子一样,然后立逼着张幼仪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等着要给已经回国的林徽因一个交待,可是他到北京时林徽因已经和梁思成定亲了。他的悲痛和抑郁是无法言表的,“那么多丝,怎么理得断,我的眼前又黑了”。而他的次子彼得死去时,他给陆小曼写信,说,到柏林,还得应付张幼仪,你懂得的。这是个无爱的婚姻,所以他异常的冷漠。在他写的《我的彼得》时,我自问不是一个特别冷漠的人,但是却对自己的骨肉异常冷淡,你来时,我不曾欣喜,你生后我不曾抚养,你去时,我不曾相送。文中他充满了愧疚,像是一个慈父悼念自己的爱子。可是张幼仪对此却充满了不屑,文章中好像他有多爱这个孩子似得,实际他只见过这个孩子一面。
他遇见林徽因时,他决然要离婚,要做中国离婚之第一人,“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林徽因却在权衡利弊之后,从家世,财力,学识方面,认为梁思成是更稳重,更适合结婚的人,而选择了梁思成。她是个理性的人。
在那个时代,对父母包办婚姻不满的文人比比皆是,胡适也是包办婚姻,但是他家有悍妇,不敢离婚,倒在外面的情人好几个。鲁迅,梁实秋,张恨水,郁达夫也是包办婚姻,但是却没有勇气做离婚之第一人。志摩不妥协,他要完全的自由,不向时代妥协,要冲破封建的牢笼。就是这种的执着,他成了民国年间的第一渣男。
他就是个单纯的孩子。
在所有人中,他的目的最单纯,感情最炽热,他就要去爱,很少考虑到后果,在诗歌《这是一个懦弱的世界》中,他写到:
这是一个懦弱的世界:
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
披散着你的满头发,
赤露着你的一双脚;
跟着我来,我的恋爱,
抛弃这个世界
来殉我们的爱情!
他鼓励陆小曼像《玩偶之家》的娜拉一样,走出旧式婚姻,追求爱情,勇敢做自己的主人。但是他冲破层层重围,追求来的婚姻却是他致命的牢笼。为了满足陆小曼挥霍无度的生活,他南上北下到处兼课,拼命挣钱一搏小曼一笑,即使这样,他还经常欠债,经济压力很大,加上小曼讨厌他约束她过多,夫妻关系也很紧张,恋爱胜利后的幸福没有了,平静的生活也被打破了,徐志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感觉生活的灵性被泯灭。
1931年11月19号,徐志摩所搭乘的飞机失事,一代天才诗人就此陨落。
陆小曼又痛又悔又疚,“多少前尘成噩梦,五载哀欢,匆匆永诀,天道复奚论,欲死未能因母老;万千别恨向谁言,一身愁病,渺渺离魂,人间应不久,遗文编就答君心。”从此她素服在身,终生闭门谢客。
他毕生追求的就是恋爱,欢乐,自由,最后却成为他致死的原因。他短暂的一生都是为他的单纯信仰而来,并为这个信仰的实现而去。他既单纯又复杂,复杂是他的外衣,单纯确实他的精神内核。其实他就是一个大孩子,他的心永远是一颗赤子之心。
他死后骨灰被带到硖石,和他的次子彼得葬在一起,生前他们只见过一面,死后却可以永远在一起了。甚好,甚好,他这么爱热闹的人,至少不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