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  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取自歌曲 《夜空中最亮的星》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我叫方衡,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在二零一零年,我很有幸参加了上海世博会,短短的一周留下了太多的美好回忆,不仅领略到黄浦江大桥的壮观,还游览各个国家展览馆,感受那独有的文化风采,同时也收获了同行伙伴的友谊,我们都来自不同的福利机构,正是在爱心人士的帮助下,才有了这次难得的世博之旅。

这次世博之旅的带队老师是李芬阿姨,她是我所在福利院的副院长,为了让我们有一个难忘的世博之旅,她事无巨细的准备着各种事情,在本子上记录着每个孩子的个人信息,包括性格特点和个人喜好等等,在本子上详细规划每一天的行程安排,包括吃穿住行等等,总怕漏了哪个地方。

那时听说李芬阿姨的母亲刚刚出院,正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她放心不下我们这些孩子去这么远的地方,把最宝贵的时间都给了我们,却少了对最爱家人的陪伴,每当天黑睡觉的时候,她悄悄打电话问母亲的情况,把惴惴不安的牵挂都放在了心里,她时常躲在房间里哭泣,可见了我们又是微笑的模样。

还有基金会的志愿者刘珂,他是专门负责后勤工作和组织活动事宜,特意准备了一个应急箱,里面是各种医疗药品,以备急用,他密切着关注每个孩子的动态,经常和我们谈心,生怕遗忘了隐秘角落的孩子,试着去解开每个孩子的心结。

这次来的孩子总共有十二个,与我同在一个福利院的有三个,另外有五个来自阳光家庭,还有四个来自同市的儿童村,我们年龄相对来说都是大一些的,年龄最小的也上四年级了,最大的已经上高二,那时我刚上初二。

十二个孩子就有十二种性格和喜好,这可能也是最难管的地方,为了让我们能够有很好的沟通交流,在到达上海的第一天晚上,李芬阿姨将我们同在一个地方的分到了不同的宿舍,我与上高二的范东分到了一起,他给我的印象是高瘦的个子,国字脸高鼻梁,长相帅气,戴着一个眼镜,一看就是一个学霸,但是他有个特点,从来不会找任何人说话,我想着自己本来就够内向了,他比我更要内向。

隔壁的宿舍时常传来欢声笑语,我和范东的宿舍却是异常的安静,李芬阿姨从别的房间走了过来,等到了我们住的房间的时候停了下来,跟我眼神示意一下,我就走了出来,李芬阿姨对我耳语几句,大致意思就是让我多照顾一下自己的这个室友,那时我不太明白,他明明比我年龄还大,为什么让我多照顾他呢?

我本来想着主动去打招呼,哪知范东背过身去,我想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想和我说话,我还不想和你说话嘞!

李芬阿姨站在门口看了看,不放心又走了进来,走到范东侧躺的那面,轻轻拍了怕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孩子,这几天你们就是室友了,给你弟弟介绍一下自己!”

这时范东才从床上坐起身来,看着有些急躁,眼神飘忽不定,左手大拇指在右手食指上捏来捏去,随后又将两只手贴在侧面裤边上,看着十分拘谨,他用极其快地语速说了一句:“我叫范东,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方衡,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说完先是一愣,然后就伸出手掌做出握手的动作,李芬阿姨看着我这么官方,差点笑出声来。

范东的手在T恤上擦了一下,伸出手掌来迎接我的手掌,那一刻两个手掌就握在了一起,他的手心出汗了,还是有些紧张,我看了看他,却能从他躲闪的眼神中看到他的快乐,他是期待交朋友的,总感觉他和我内向又不太一样,但我又说不出来,我同样也很紧张,我的手心也在冒汗。

每到达一个新地方,一切都是新的,每个孩子都对这次世博之旅充满了期待,深夜的上海是如此美丽,竟也能看到繁星点点,一天的疲惫也在熟睡中得到了更好的释放,徜徉在璀璨星光的梦境之中。

伴随着黄浦江畔轮渡的汽笛声,唤醒了这座繁华的城市,我们也从睡梦中醒来,开启了新一天的旅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谈论着自己看到的新鲜事物,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上海大都市,这还是头一次过来,矗立的高楼,宽广的街道,摩登的人流,真是繁华如梦,大饱眼福!

志愿者刘珂给我们每个孩子发了一个小红帽,一是可以遮挡烈日,而是便于识别,一看帽子就知道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每个孩子脖子上都佩戴了一个挂牌,上面都写着自己的姓名,还有李芬阿姨和志愿者刘珂的手机号,这都是很重要的信息,就怕哪个孩子走丢了。

于是我们一个场馆看完,意犹未尽,接着奔赴下一个场馆,好多从来没见过的美的事物,就像是分布在画廊里的图画,琳琅满目,美不胜收,由葡萄牙馆到巴基斯坦馆,由美国馆到英国馆……

世博会的各个场馆都有一段距离,每到一个地方小芬阿姨和志愿者刘珂都会点名,确认每个孩子都在才会去下一个场馆。

记得在去印度展馆的时候,中间有很长一段距离,需要搭乘一辆接驳车过去,因为人多我和范东都没挤上车,李芬阿姨在车窗那里给我做手势,一直指着我的身后位置,提醒我跟范东一块坐车过来。

等下一辆接驳车过来的时候,看着人多我就先挤上去了,等我扭头看的时候,范东还停在原处,这次他仍旧没有挤上来,眼看着车越开越远,心想着他可以坐下一辆车过来,就是有些耽搁时间而已。

这辆接驳车开了约五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李芬阿姨他们都在显眼位置等着,我一下车就奔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李芬阿姨只看到我一个人下来,没有看到范东,她当时就生气了,当时就把我狠狠吵了一顿,我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明明范东年龄比我还大,凭什么都让我事事顾着他呢?为什么不是他顾着我呢?

好在下一辆接驳车来的时候,从车窗里看到了范东的身影,李芬阿姨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她也不再责备我了,把视线全放在了范东身上,我当时有些嫉妒,范东只是儿童村的,我才是福利院的,为何我们会差别这么大。

在逛印度馆的时候,我还沉浸在里面宝莱坞电影的画面中,范东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去看一个有意思的雕像,我就装作没听见,径直走开了,依然自顾自的看着,此时我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当时看范东情绪有些失落,眼神里透露出一种焦灼不安,他开始变得沉默起来,不敢再去看别人的眼睛,别人在说话的时候,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听着,也不去搭腔,同行的孩子他最信任的可能就是我了。

印度馆逛完以后,大家都坐在一个环形长凳上休息,就在这时,范东和来自阳光家庭的一个孩子打起来了,两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互相拉扯着衣服,在地上翻滚扭打着,范东虽说瘦弱,这时却压在了那个孩子的身上,情绪异常激动。

李芬阿姨见状赶紧跑上前去,狠狠将两个人拉开,当他俩准备再次推打的时候,李芬阿姨就站在两个人中间挡着,那一刻她手足无措的哭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打起来,最伤心的就是李芬阿姨了。

这时志愿者刘珂买水也回来了,也加入这次劝架中,他和李芬阿姨各领一个人到别的地方,先不让他们碰面,等双方一冷静下来就好了。

两个人到底因何打架呢?这个谁也不知道,后来听说是阳光家庭的那个孩子对着范东冷笑了一声,而这看似无意的一声冷笑,却让范东感觉到自己的自尊心被羞辱了,他是个特别敏感的人,不敢看别人眼睛,却能从别人的表情中看懂什么,只听李芬阿姨说范东是一个更“特殊”的孩子,需要特殊对待。

在李芬阿姨的劝说下,阳光家庭的那个孩子来找范东道歉了,范东也一直弯腰回歉,可以看出他眼睛中隐忍的泪水,他说自己也不想这样,但有时就是控制不住。

晚饭范东没吃多少,一回宿舍就趴在床上,能感觉到他是挺失落的,不想别人看到他的情绪,他就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用手一直捶自己的大腿,我想要和他说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大概在后半夜时候,我也没睡,他也没睡,我俩就这样面对面躺着,那一刻都打开了心扉,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将心里的负面情绪释放出来。

我说自己很内向,不知道该如何与人沟通,他也有同样的烦恼,于是我俩就互相宽慰对方,我说自己擅长的是英语学科,他就用一些单词来考我,他说自己最擅长的是语文学科,我就问一些诗词来考他,他不止知道这些,还给我讲《陈涉世家》的故事……

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们聊了有多长时间,只知道聊了很晚很晚,他还无意间提到自己是“星星”男孩,我还想着是他自恋夸奖自己的话,后来我才知道“星星”男孩就是自闭症患者,那时我才明白范东的特殊性,也理解李芬阿姨说的让我多顾着他一些,比起我他更需要关怀。

“星星”男孩融入新的环境是很慢的,无论是逛展览馆的路上,还是在住的地方,李芬阿姨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和范东聊天,范东虽然不善于表达,但他的心思是温柔而细腻的,他总会用笔记的方式将自己的感受记录下来。

范东很聪明,他学什么都快,相机只是摸索了几分钟,就掌握了其中要领,后来的行程中他就兼职当摄影师了,每当喊着让他拍照的时候,他别提多开心了,被认可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鼓励。

有些时候改变真的是潜移默化的,在世博会的最后一天,当大家都站在台上表演的时候,可以看出来每个孩子都自信了不少,尤其是范东,以往他闪躲的眼神也坚定了不少,从最开始连自我介绍都排斥,到现在都能唱beyond的《海阔天空》了。

我很开心范东不止交了我一个朋友,还交了很多别的朋友,他已经开始慢慢走出那个封闭世界了,当我们这些孩子手掌贴在一起时,心里的距离也拉得越来越近。

每当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照片时,又会想起世博会的一幕幕场景,我们成长的路上跌跌撞撞,正是福利无微不至的宽容和慈爱,抚平了我们心中缺少亲情的伤痕,并以强者的姿态向上成长,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争做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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