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气息已经退散,春的馨香已然来临。但路上却仍旧吹刮着无休止的凉风,将天色显得那样的阴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看不见的阴沉,仿佛吸入的人都将窒息,但行人的脸色却都是一样的无光,因为,早已习惯。
真是阴沉。她这样想。在这样茫茫的人海中,因为有人而渺小,因为渺小而成人。
走上街,前面便有座桥,其实,那充其量只是一座跨过几十米长河的马路罢了。在桥头,似有一个繁忙的身影在原地打转。走近,瞧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羸弱少年。他很高,身材很瘦削,薄薄的衬衫空落落的,像一副骨架外面包了一层麻布。脸上也没有多少的肉,那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生怕它塌下来。不算乱糟的头发沉重的压在这幅似乎已经被掏空的身躯,和他背后浑浊的空气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阶层人民的真实写照。她这样想。
她瞧见,那少年伸出不见肌理的细长手臂,将怀中拿几张印满花哨广告的单子向前递向迎面的中年的妇女,锋利的边缘滑擦过妇女的手臂。那妇女正和身旁的人闲谈,似是被手臂上尖锐的触感所及,才转过身来瞧见已经和手齐平的单子。她将手臂放了下来,一下子便远离那单子,摇头,转身,向前,继续闲谈。
真是冷漠啊。她这样想。远远的望见少年的脸上,已经浮上了一种习以为常的淡漠,不见表情的脸,机械一般的动作,拿起,收回。不断的重复,不断的拒绝。人与人之间前世五百年擦肩才换的今生回眸的缘分就这样一点一点去的殆尽。
他向前走,少年一如既往的向她递过单子。她很惊奇。她是一个大人眼中的孩子,一般的成人推销员是不会发这类东西给她的。她想起那时候,女推销员对前面的大人笑脸相迎,下一秒对她却是无视的略过,连眼神也不曾给予。她讨厌这样的人。
许是因为头一次被发单子的这样的缘故。她礼貌的接过。真是想太多,接个广告也要扯上人性。她这样想。
抬头,眼前的景象是让人震惊的。满地的广告单。像是被白雪铺平大路透着渗人的寒气。桥旁的花架上,广告单一丛丛的穿插在其间,压得花儿喘不过气来。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愿站在这儿,不愿看这满地的心碎。
她没回头。因为她知道,没人在乎地上有多广告单,没人在乎这是多少的树木,没有人在乎这是努力的汗水。因为努力的本人也不把这当作自己的生活。她弯腰,捡起一张,攥在手中,起身,再弯腰,再捡起一张。每一张褶皱都像是累累伤痕,在痕迹间有着暗淡的忧伤。将花丛中夹杂的单子一张一张小心地抽出。路人的异样的眼光似是在嘲弄着这个多管闲事的女孩。你们在乎的是我所不在乎的,我在乎的是你们所不在乎的,这就是你们和我的区别。她喜欢胡思乱想,就像现在这样。我真是把自己说成了伟人。她一边思索一边干活。仿佛这是她自己的世界。
攥着一张张被揉烂的广告纸。她叹息。真浪费。但确实,她已经不能做得更多了。伸手,放手。在地上被践踏的它们似乎是回到了自己的归宿,安静而静默的躺着。
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对他,对他们,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