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几天水米不进,急剧消瘦,神志却比以往清爽许多。去看望她,会轻声地对我说:天黑了,玩一哈你就回去吧。这种情形,反而让我们更加忧心忡忡。
入院了,一番检查后,上药输液。母亲开始不怎么配合,好在医生工作经验丰富,三言两语,平复了她的情绪。和医生沟通后,领了CT检查单,返回房间,母亲已经安然下来。我坐在床边,看着她惺忪微睁的眸,这曾经的善睐双目呀,如今却浑浊不清;睫毛也没我印象中的浓密,稀稀疏疏的。母亲安静得像个初生的孩子,一任我从她的脸庞摩娑到头顶。自从母亲病卧床榻,为便于照顾,我们就剪了她的发,剪得短短的,几乎贴近了头皮。
她年轻时算是个美女,要不然我们几姊妹也不会出落得如此似玉。
记得小时候,喜欢妈妈洗头时守在旁边着看,她低头躬身的样子好似就在眼前,用手轻轻揉理长长的发,然后用毛巾掸干。那情景,美得很!父亲在世时,常常说起他和母亲的初见——两根油黑的大辫子,好看极了!有时候,父亲还会戏谑地说:我就被你们妈妈的大辫子缠住了,今生难以逃脱。母亲听了这话,往往会朝着父亲干“呸”一声:我没有!鬼才缠你!看似争执,实则活生生地透露着彼此的爱恋。我们几姊妹长大后,都能忆起这一幕,摆谈起来时,大家的脸上都笑咪咪的,心里也满是温情。我常常想,为什么自己做什么事情都充满了很多很多的力量?一定是源于爸爸妈妈给予我们完整的家。虽然两人时不时会有争吵,甚至偶尔“兵戈相见”,但是每一对夫妻,或许就是在这样的碰撞中更加默契地互相扶助前行,哺育共同的儿女。
改革开放后,40多岁的母亲,剪掉长发,留了个八十年代流行的短发,因为有些自来卷,所以不用烫,也是那些年月时髦的款式,我时常想:是否我长大了也要剪一个这种短发?精干而时尚。
母亲上班出门前会对着小镜子梳妆,涂抹点“雪花膏”,拎着她自己手编的线包,里面有乘坐公交车的月票,我喜欢拽着她的小包,用手掏出月票,看一眼贴在上面的照片——那个梳着长辫的妈妈。母亲偶尔会因我这个行为而恼怒,这会让她错过乘车的时间,可她却从未动手打过我,只是大声说:有哪样看头?!
剃短了她的头发,初初的日子,她会害羞地说:哎呦~,不好看了不好看了~
长发的妈妈,短发的妈妈,小平头的妈妈,触到您的发,无论长短有无,都是温情,才能有“妈妈”两个字被我们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