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徐来
回忆，温顺的时候会给你最暖心的拥抱，残暴时，会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撕扯着我们每个人破碎不堪的心。
我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被回忆撕扯着，痛哭不已。
2014年12月24日，外国的除夕，温暖的平安夜，我失去了你。
One
当铺天盖地的雾霾新闻出现在各大媒体和公众面前时，我便知道，身在魔都的你肯定又开始放心不下我了。
果然，短信的叮咚一声，“我给你买了个口罩，卫生防尘的，这两日就到。”
“这鬼天气你少出点门，小心一出门就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
我打着哈欠，看着你的短信，我慢悠悠地回，“我在帝都安好，请勿挂念。”
彼时的我在帝都念大学，而肖洛在魔都的一家企业已经开始了他的白领生活。
我翻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全是肖洛的名字，翻到最下面，我的手停在了那里，稍稍犹豫了点开，“肖涵，我喜欢你。”这是肖洛第一次给我发的短信。
我的鼻子一酸，看了看教室窗外的梅花，好像又回到彼此年少时。
Two
第一次见肖洛，我才五岁，用妈妈的话来讲，肖洛长得真是好看。肖洛很有礼貌地站在我面前，扬起他好看的笑容，说，肖涵妹妹，你好。当时阿姨领着肖洛到我家时，比我大三岁的肖洛拿着我尤其喜欢的芭比公主娃娃就好奇地看了一眼，我就冲上去，对着肖洛的……用我的小粗腿踢了一脚，当时妈妈和阿姨可吓坏了，肖洛捂着裤裆委屈地掉眼泪，还好五岁的我还没有多大的力气，要不然，肖洛，可就绝后了。
后来的几年，肖洛每次来我家，都唯唯诺诺地躲在阿姨的身后，我家里的什么东西都不敢碰。
十岁那年春节，我和一群小伙伴在家后门口的拐角处围成了一圈，在研究我们从家里拿来的大人抽过的烟头，拿着闻了闻，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大人抽这个的时候觉得很香的样子，最后，邻居的小小提议要不我们点着看看，我们都一致点头，我作为先锋，回家偷拿了我爸的打火机，我们刚把烟头点着，后面却传来了肖洛的声音，“肖涵，你干嘛呢你。”
点烟头的是我，烟头在我的手上，我当时吓得啊，还以为是我老爸，赶紧站起身，下意识把烟头丢掉，没想到……
所以，在十岁那年，我又光荣的烫掉了肖洛左边一般的眉毛。为此，我老爸拿着皮带抽我了五下，一下一下，我记得很清楚，我也清楚地知道，我跟肖洛八字不合，我很不待见他。
肖洛成功扳回一局是在我十二岁那年，已经十五岁的他由于成绩优异考上了本地最好的高中，那年暑假他被我妈勒令，留在我家跟我一起做作业，顺便辅导辅导我糟糕的功课。
我咬着牙，看着不远处拿着平板看电视的肖洛，该死的，有这样来辅导功课的人吗？
我咳了咳，想给他找点事干，说，肖洛，过来，这题我不会。
肖洛倒是很爽快，放下平板就过来了，我愣是装着没听懂，让他讲了好几遍。
在第十遍的时候，我老妈正好打完麻将过来看我的学习情况，肖洛眯着眼看着我的长发说，阿姨，初高中女孩子最好别留长发，洗头发浪费时间，每天起来扎头发也很麻烦的。
我的心一惊，看着我老妈，我老妈若有所思地盯着我苦苦留了三年的长发，我怒视肖洛，肖洛忽略我的目光开始给我讲第十一遍，最后微笑着问我，懂了吗？
我咬牙切齿，懂了。
结果，第二天，我被我老妈连拽带拖地送进了理发店，从理发店出门时，我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脖子，欲哭无泪，我在心里说，肖洛，我跟你势不两立！
Three
高一的时候，我在外地的学校寄宿，接到妈妈打过来的电话时，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我匆忙请假赶回家时，看着穿着孝服的肖洛跪在那里，面无表情，脸色苍白。
上天在肖洛高考前的一个月给肖洛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姨夫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我看着消瘦的肖洛什么话也说不出，妈妈拉着我偷偷地说，你安慰下表哥吧，你表哥自从知道消息一滴眼泪也没留。妈妈说完，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肖洛的爸爸，我的姨夫，是个很好的中年男人，有着温暖的笑。
而再度丧夫的阿姨在房间里哭的死去活来，妈妈赶紧过去继续安慰阿姨。
我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直盯着肖涵，我怕他想不开。
姨夫火化的那一天，是个阴天，天闷闷的。
发现肖洛不见的时候，是阿姨红着眼睛歇底斯里地到我家来寻肖洛。家里乱成一团，我立即站起来，说，我去找。
我是在姨夫的墓地找到的肖洛，我站在远处很久，看着肖洛颤抖的肩膀，不敢走过去。许久，我走到了肖洛身边，我想开口但是却说不出话来，肖洛却在此刻抬起头看着我，说，肖涵，我又没了爸爸了。
我的心阵痛不已，肖涵三岁时妈妈便因病去世，如今……
我走过去，笨拙地伸出双手，抱住他一下子瘦了许多的肩膀，说，没事，你还有我。
二十岁的肖洛像个孩子一般，在我面前痛哭。
Four
肖洛很争气，考上了北京的著名大学，阿姨一个月没笑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些许的笑容，我在角落里看着接受祝福的肖洛，看着肖洛有些笑意但是根本一点也不开心的脸，我知道，肖洛很遗憾，姨夫没有看到现在的他。
小小来我家窜门，偷偷拉着我说，你没发现肖洛哥哥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吗？
我狐疑地盯着小小，小小的脸上有些许红晕，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转而看着不远处的肖洛，是啊，我竟然没发现，肖洛已经不是当年老是被我欺负的小男孩了，他的眉眼越来越好看了，被我烫掉的半边眉毛也长好了，用小小的话说，像漫画里帅气的男主角。
小小说，我喜欢你哥哥，肖涵，
我的心里有些别扭，小小是我最好的朋友，肖洛是我的哥哥，我却不知道我的别扭从何而来。
这时肖洛走到了我的面前，说，肖涵，你不祝福我吗？
小小紧张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有些烦躁地说，恭喜你从此步入帝都那么大的城市了，这是小小，你记得不，当年我烫掉你半边眉毛时，那个扶着你去我爸爸那里告状的小姑娘。
小小腼腆地笑着，肖洛本来有些笑意的脸庞突然僵住了，我留下了小小和他，逃掉了。逃掉的原因，我自己也不知道。
高考快来临时，肖洛受妈妈之托再次在假期来我家帮我补习。他坐在我旁边看书时，我微微抬头看他的侧脸，叮咚一声，他的手机响了，我赶紧收回目光，怕被他看到。
他看完短信，皱着眉头，像是鼓足了勇气说，肖涵，你打算去哪里上大学。
我的心跳快了几分，装作毫不在意地说，肯定不去帝都，那里雾霾太严重了，我得为我的呼吸道着想，我停了停，看到桌上的杂志封面的东方明珠说，我要去魔都！
肖洛颔首，没再多说什么，我起身拿他给我街好的题，眼光瞥到了他的手机，依旧亮着的屏幕郝然写着几个字，肖洛哥哥，北京哪几个大学好啊？
号码我很熟悉，是小小的。上了高中后，小小的妈妈就给小小买了手机方便联系，我老妈怕影响我学习，愣是不给我买，我软磨硬泡了好久我妈才把她不用的一款手机拿给我，而且只允许我周末用。
我的心一滞，原来，他和小小一直在联系。
Five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是开心的，老妈一脸惋惜地看着我，说上海的那所学校怎么怎么好，分数线也够呀，怎么没录上呢。
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心里很是紧张而高兴，本来的第一志愿是上海，第二志愿是北京，我在交志愿前偷偷换了个位置。
此时的妈妈叹了口气，说，可惜了，你肖洛哥哥刚离开北京。
什么！？
我大惊。
昨天你阿姨打电话过来说，肖洛应聘上了上海一家公司，都快要去工作了。
阴差阳错，我费尽心思去了北京，他却去了上海。
小小拿着通知书跑过来，说，肖涵，我去了上海，你呢？
原来如此，小小去了上海，肖洛便也去了上海。
肖洛一身风尘地站在我面前时，我正在阿姨家帮着阿姨套被套，肖洛站在那里，交了阿姨一声妈妈，看着面无表情的我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阿姨说，肖洛，快去把行李放好吧。
肖洛离开后，我帮着阿姨套好了被套，叠好放在柜子里时，阿姨沉沉的声音响起，涵涵，肖洛是我的儿子，是你的表哥。
我的手一僵，像是心思被人看穿一般惊慌地看着阿姨，说，阿姨，你想什么呢。
阿姨是过来人，肖涵，我怎看不出你对肖洛的心思，只是，肖涵，我没有了丈夫，我只剩下这个儿子，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可是他依然是你的表哥啊。
阿姨的话一字一句打在我的心上，原来我一直抓不住的心思，也一直不懂的东西叫做喜欢，我竟然喜欢上了肖洛。
回到家，我的手机响了，短信，是肖洛的短信。
我打开：肖涵，我喜欢你。
我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我太高兴了，可是我也太难过了，那一天，我任由自己躲在被窝里，哭光了我对肖洛所有的期待和幻想。
肖洛，是我心中的一片暖隅，发现喜欢上了他，我无处安放。
我把这片无处安放的感情放在了心底，压得死死的。
肖洛来我家吃晚饭，晚饭后，他离开前让阿姨先走，阿姨给我了一个眼神，我的心一沉。
肖涵，你没收到我的短信吗？
我笑着摇摇头，手机欠费了，没有诶。
怕自己的眼泪又要掉下来，我说，你赶紧走吧，阿姨一个人在家，你赶紧回去多陪陪她。
肖洛欲言又止，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那一晚，我感谢昏暗的夜色，盖住了我红红的眼眶。
Six
收到肖洛买的口罩时，我也接到了小小邀请我去魔都跨年的电话。
当我在2012年的最后一天，出现在上海虹桥机场的时候，远远我就看到了肖洛和小小并排站在那里，突然很想立即转身就走，小小根本没告诉我，肖洛也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小已经看到我，大声在叫我的名字。
我走过去，肖洛接过我的行李，小小给了我热情的拥抱，说，我和肖洛哥哥一起来接的你，惊喜吧。
是的，很惊，但是一点喜也没有。
那晚，我们去了东方明珠，小小被导师的一通电话叫走了，我和肖洛站在数千米的高空，看着下面小小的人儿和渺小的黄浦江。
肖涵，我喜欢你。那一年，我以为你会去上海，才去了上海工作。
我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原来，是为了我，不是小小。
突然，烟花声响起，淹没了肖洛的声音，我的手一暖，肖洛竟然握住了我的手，我闭着眼睛回握，想，就让我任性这一晚吧。
肖涵，新年快乐。肖洛笑着看着我，他的背后是满目的烟花，一下子绽放一下子消逝，我很想说，肖洛，新年快乐。
可是我却只能在心里说。
新年的第一个周末，阿姨给我打来电话时，说，涵涵，肖洛给我打电话说找不到你。涵涵，你和肖洛怎么了？
我憋住眼泪，说，没事啊，阿姨。
阿姨沉默了许久，说，涵涵，谢谢你。
我没说话，挂断了电话，蹲在宿舍的厕所里哭得不能自已。
从上海回来后，我没有回过肖洛一条短信，也没接过肖洛一个电话。
不被祝福和允许的爱情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Seven
毕业以后我很少回家，每次都挑肖洛不在时候回家，尽量不和他碰面。春节也总不可避免地遇到，我就拉着妈妈和阿姨说话，故意装作没看到他。
妈妈也问过我，为什么不和肖洛说话了。
我说，他又不是我亲表哥，本来就不亲，讲什么话。
是啊，他又不是我亲表哥，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可是，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
妈妈偶尔给在北京上班的我打电话时，会传递一点关于肖洛的消息：
你阿姨给肖洛安排了很多相亲，肖洛一个也没瞧上。
今天肖洛和小小一起过来了呢，听说他们谈恋爱了。
肖洛要结婚了，和小小。
知道最后一件事的时候，我刚倒的热水没拿稳，洒在了我的手上，我却一点也不疼。
小小也打电话来，说，肖涵，我要做你表嫂啦，快回来给我当伴娘。
我说，对不起，最近没时间，公司实在忙得很。
小小惋惜。
2014年12月24日，外国的除夕，温暖的平安夜，我失去了你。
你终于牵起了别人的手，和别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我在昏暗的黑夜，耳边是刘若英的《我们没有在一起》：
你一直说的那个公园已经拆了
还记得荡著秋千日子就飞起来
漫漫的下午阳光都在脸上撒野
你那傻气 我真是想念
那时候小小的你还没学会叹气
谁又会想到他们现在喊我女王
你哈哈笑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
时间走了 谁还在等呢
这杯咖啡忘了加糖
真不是我那么伤感
世界太复杂 你说单纯很难
我当然都明白
可是呀只有你曾陪我在最初的地方
只有你才能了解我要的梦从来不大
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还像情侣一样
我痛的疯的伤的在你面前哭得最惨
我知道你也不能带我回到那个地方
你说你现在很好而且喜欢回忆很长
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还像家人一样
总是远远关心远远分享
那条路走呀走呀走呀总要回家
两只手握著晃呀晃呀舍不得放
你不知道吧后来后来我都在想
跟你走吧 管它去哪呀
我们没有在一起至少还像朋友一样
你远远的关心 其实更长
愿君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