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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如刀,割裂着人们的肌肤。深夜寂静的长安街头,雪早已停,地上仍有残雪,角落更有铲成一堆堆的积雪,若隐若现。
微风掠过,似带着初春的暖意,屋脊上滴答作响,却是雪化成的细雨,滴落街头。
街边的酒肆早已打烊,只剩下昏黄的灯光影在风中摇曳,似明似暗。
“吱呀”一声,酒肆的木门被推开,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书生缓步而出。他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意,却又透着一股不羁的潇洒。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飘落的雨丝,在光晕下闪闪烁烁,微微蹙着的眉顿时舒展开来:冰雪融化,大地回春了。
后面紧跟着又出来三人,年龄相仿,其中一人惊呼:“是下雨了吗?”
旁边一人扫他一眼:“少见多怪,是雪在融化。”
“残雪融成雨,寒灯结作花。”前头先出来的少年轻声吟哦,声音低沉而悠远。后面三人齐齐转身,目光落在酒肆门口那盏孤灯上,灯芯在风中微微跳动,竟结出了一朵小小的灯花。
“真是个好兆头。”另一书生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自嘲,“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在这乱世中寻得一线生机呢?”
他们随着青衫少年迈开步伐,几人衣衫被屋檐滴落的雪雨打湿,却没人在意。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长安街头的尽头,只留下那盏孤灯,在雨中兀自寂寥地闪烁。
一行人行至长安城的一处拐角,互相打了招呼各自分道回府。
剩下青衫书生独自一人继续缓缓前行。不知不觉间,行至一楼宇间,忽有微弱的哭泣声传入他的耳中。
万澜寂静的夜,哭泣声尤为清晰,书生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那哭声细小而颤抖,像是被突然惊扰的雏鸟,带着无尽的惶恐与无助。又像是遭遇了危险的野猫在呜咽求救。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绕过临街商铺,穿过几栋低矮的屋宇,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废墟。
哭泣声越来越近,在废墟的角落里,书生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堆残垣之下,正瑟瑟发抖。
那是一个小女孩,衣衫褴褛,脸上满是灰尘与泪痕。
雪融化的寒夜,冷得透彻,小女孩却穿得单薄,她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光景。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她惊恐地抬起头,失措又无助地望着书生,眼中满是戒备,似是忘记了哭泣,声音戛然而止。
“姑娘,别怕,小生并非坏人。”书生蹲下身,声音温和,“夜半深更,姑娘怎会在此地?”
小女孩紧咬着唇,不说话,只是将身体缩得更紧,小小一团,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许是刚哭泣过缘故,圆圆的眼眸湿润润的,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书生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窝窝头,轻轻放在她面前:“饿了吧?吃点东西。”
小女孩犹豫片刻,终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书生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小生姓方,名季庭,姑娘从何处来,又要去何处?家人呢?”
小女孩一听,停止了咀嚼,忽又开始哽咽起来,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她叫岳柳心,年方十四,洛城人,只因洛城被战火焚毁,她随父母逃出城,不曾想在逃难中与双亲失散,她听父母说要来长安城投靠姨娘,就一路找寻着到了此地,身无分文,又冷又饿,又不知姨娘家住何处,想到自己孤身一人,父母生死未卜,长夜漫漫,独自伤悲。
方季庭沉默了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别哭了,跟我走吧。以后我带你慢慢寻亲便是。”
岳柳心抬起头,眼中满是惊喜与感激,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夜色渐深,方季庭带着岳柳心继续往前走,大约又走了一炷香功夫,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农家客栈。他在这租了一间房,温习功课,参加科举考。
开了门,方季庭将岳柳心安置在床榻上,自己则坐在桌前,借着昏黄的烛光,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下一行字:
“残雪融成雨,寒灯结作花。乱世多离散,愿汝得归家。”
笔锋顿了顿,他抬起头,望着窗外的夜色沉思。他不知连自身都难保的自己能否保护得了这姑娘,但他知道,既是命运将她送到他的面前,他便不能弃她于不顾。
长安城的春闱如期而至,方季庭在前往考场前,岳柳心替他特意去寺庙求了签卜了卦,得了个上上签,岳柳心才兴高采烈地送方季庭出门。
方季庭心中虽有牵挂,但科举是他心愿,也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考试那几日,长安城的天空格外晴朗,似乎连上天也在眷顾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们。方季庭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助。
三场考试结束,方季庭回到客栈,看到岳柳心正坐在门口等他,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又有一丝期盼。看见她,方季庭心底安定了不少,竟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故意苦着脸说:“唉,无望的考试,心累呀。”
岳柳心一愣,很快就反过来安慰道:“公子,莫愁,莫急,小女子对公子有信心,我求的可是上上签呢。”
放榜在七月,这段时间,方季庭四处打听岳柳心姨娘家,却一直遍寻不着。
“槐花黄,举子忙。”命运的转折来得比学子们想象得要快些。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七月不到,长安城的街头巷尾就贴满了金榜,禁官钟鼓鸣响,有人跑来报信,方季庭金榜题名。方季庭和岳柳心大喜,急忙相携跑去看榜。
只见进士榜榜头竖贴四张黄纸,即为金榜,上用淡墨书写“礼部贡院”四个大字。
灯笼火把将榜照得通明,嘴快的高声念起了榜上的名字,挤不进去的隔着人墙侧耳细听。忽地有狂笑欢呼声传来,似颠似狂,又忽地有悲伤的哭泣声夹带着失望的嗟叹、切齿的咒骂传入耳中,一片嘈杂。
方季庭感同身受,这是最让人心跳的时刻,也是最叫人心痛的时刻。
“公子,在这儿呢,你的名在这呢。中了,中了!”岳柳心欢呼雀跃。
消息传开,客栈的掌柜和客人们都纷纷前来恭喜。
进士及第后,方季庭进入翰林院,担任秘书少监。后又调任礼部侍郎。
一切成埃落定,方季庭不忘帮岳柳心寻找亲人和姨娘的事。
随着方季庭在官场的逐渐立足,他的能力与正直逐渐赢得了百姓和同僚的赞誉。
在一个春日的午后,方季庭坐在书房中,翻阅各地呈上来的书信,岳柳心来给他沏茶。她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间带着几分温婉。
方季庭抬起头笑着说:“我在想,或许我们可以去江南走一趟,说不定能找到你父亲的线索。”
岳柳心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黯淡下去:“这么多年了,父母会不会已经……”
方季庭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而且,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帮你找到亲人。”
几经筹备,方季庭带着岳柳心踏上了前往江南的旅程。江南的春日,烟雨蒙蒙,水乡的景色如诗如画,却也掩盖不了战乱后的疮痍。他们一路打听,从一个小镇到另一个小镇,从一个码头到另一个码头,却始终没有岳逸尘夫妻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他们在一家破旧的茶馆中,遇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自称是岳逸尘的旧友,曾在战乱中见过他最后一面。
“岳兄当年曾对我说,他会去金陵城外的青云寺避难,或许那里有他的消息。”老人摸着胡须说道。
方季庭心中一动,立刻带着岳柳心赶往青云寺。寺庙早已破败不堪,但寺中的僧人却记得岳逸尘夫妇。他告诉方季庭,岳逸尘夫妇一直很自责,把自己女儿弄丢了。他们曾在这里留下一封书信,嘱咐僧人如女儿有可能找来,请讲信转交给他们的女儿。
书信中,岳逸尘写道:“柳心,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和你母亲已不在人世。但我们希望你能记住,无论未来如何,都要善良、坚强。你是我们的骄傲。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岳柳心泪流满面,方季庭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你父母虽不在了,但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回到长安后,方季庭和岳柳心正式结为夫妻,而岳柳心的姨娘赵婉如也终于找到,她便是谭家二夫人,谭家是长安城的巨商。
谭家在方季庭的协助下,逐渐成为长安城的善商,以赈灾、助学闻名。而岳柳心也在方季庭的教导下,成长为一个知书达理、心怀天下的女子。
方季庭的官职也日益显赫,他以清廉和公正著称,深受百姓爱戴。他始终记得自己的初心——为百姓谋福,为乱世带来一丝光明。
多年后,长安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谭家也成为了城中最具声望的家族之一。方季庭与岳柳心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的山水,心中充满了感慨。
“夫君,谢谢你。”岳柳心轻声说道,“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方季庭:“不必谢我,这些年,也是你让我找到了人生的意义。我们都是命运的旅人,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远。”
夕阳下,方季庭和岳柳心的身影融为一体,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