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在读到莫里哀笔下的伪君子时,印象格外深刻。
小时候流行“国学热”,各路神仙鱼龙混杂,被送国学班的我,遇到这样一群老师:
打着“孔圣先人”的旗号,高举“民族复兴”的旗帜,对我们进行传统文化教育。一边满口仁义道德,一边却用最恶毒的语句辱骂我们,动不动大打出手,他们还美名曰:“我在给你们修福报。”
事实上,我一直认为,他们之所以要成为国学老师,只是因为他们享受“教育”小孩时的成就感,这在平时生活从未经历——他们肯定是不受欢迎的,谁会喜欢戾气这么重的人?
而由于缺少文化,他们能冒充的也只有“国学老师”。莫里哀书中的伪君子,行为则更为恶劣。因为他比这群国学老师要聪明些,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伪装下干着最肮脏的事。
当他用恶毒的手段驱走奥尔恭的儿子时,他解释说:“我本人是不愿意这样做,但上帝不能容忍。”
当他偷奸奥尔恭的妻子时,他安慰道:“它可以用动机的纯洁来补救行为的恶劣。”
克雷央特描述得很到位:“我们看见他们是那样热心地从奔天堂的道路转到了他们求富贵的大门......他们知道怎样用他们的假虔诚来配合他们的恶习,他们动辄暴露,有仇必报,毫无信义,诡计多端......他们是利用上帝的圣名作武器来刺死我们,事后大家却还得感激他们的美意。”
当奥尔恭发现这一切时,却被答尔丢夫请出了自己家门——先前他热忱地将全部家产送于这亲爱的圣人。
虚伪的教士如果没有愚昧的教徒配合,也不会让事情这般糟糕
《伪君子》中的奥尔恭子母两便是这样的愚人,他们早早将答尔丢夫视作心中绝不可侵犯的圣人。为了他,不惜与亲人吵得不可开交;奥尔恭甚至要将不顾女儿反对将她改嫁于答尔丢夫;而柏奈尔夫人自始至终不曾怀疑。
他们多么诚挚,他们信仰多么坚定,可是他们太蠢。
不管是国学老师、还是奥尔恭子母,以及答尔丢夫;他们都很愚笨。前者因为愚笨,蹩脚地履行美德,同时也玷污了美德;后者也很愚笨,因为他情愿花大量时间来琢磨如何伪装自己,却没有想着提升真实的自己,他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被人发现,虚名下的美德使他痛苦。
而真正有德性的人,就像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里所说,他们主动地过着德性的生活,因为这是幸福、快乐的。
美德,对于愚人来说太奢侈。无知的人是不会谦虚的,因为谦虚,是对自己实力做出正确评估后的态度;对外界一无知晓的人,怎么能判断自己的实力?而对自己实力都无法评估的人,又谈什么谦虚呢?有智慧的人谦虚,是他有自知之明;而无知者的谦虚,只是因为图谦虚的美名罢了。
我们会感叹这可爱的人性,但要不是桃丽娜的好言相劝,美好的恋情就要毁于这自然本性的流露。由此看出,一定的理性规范也是必要的。
尽管有着这些无奈的瑕疵,但依然无法否认,《伪君子》是欧洲最伟大的戏剧之一;而莫里哀则是最伟大的戏剧家之一。即使是歌德,也是以崇拜的眼光看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