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在使用微信和朋友聊天,80多年前的阿兰•图灵正在构思他的图灵机。
当你在电影院里一边看着大片,一边享受着美味的爆米花,五百多年前的哥伦布将玉米从美洲带入欧洲,进而传入大明。
当你在夜晚的月光下想念着亲人,远在唐朝的李白写出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如果你对这个世界有过一些好奇,你一定会发现,这个世界好奇妙!那些都已经离开我们很久的人,深深地影响着我们今天的生活,甚至还超过了很多——今天还活着的人。
假如你还有兴趣将这种好奇再延伸一下,你会发现即使在今天,依然有很多奇妙的事正在发生。
你在会议室里用了整四个小时,想让你的同事明白你对新工作的想法,凯文•凯利却因为写了一本《失控》让数以千万计人了解到他的思想。
你宣布结婚用了好几天才让方圆几十公里的亲友知道,郭富城宣布结婚却在几分钟内被千里之外的无数人知道。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为什么那些已经离去很多年的人,影响却比很多今天的人还要大?
为什么发生在千里之外的事,传播却比近在咫尺的事还要广?
能够跨过漫长的时间长河,能够飞越遥远的空间阻隔,这传递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这的确需要一个解释,以消解我对这个世界何以如此奇特的疑惑。
为了缓解和减少这种困惑,我想我应该先做一个假设:这个世界,同时存在着二个平行的世界,一个是本体的世界,另一个是分身的世界。
分身是本体的延伸,可以独立存在,是弓箭射出的穿透。
你丢一颗石子,让它擦着水面,急速地滑向远处,激起朵朵涟漪,过不大一会儿,石子沉入水中,水面恢复平静。
你燃放起绚烂的烟花,将无月的黑夜照亮,把短暂的美丽留给美好时光,让人在很多年后,还能偶而想起那个夜晚和夜晚中陪你看烟花的人。
你发表一场演讲,你用几周的时间准备,把几年时间内在一个领域里的心得分享给大家,让参加演讲会的人受益匪浅,你成为一段时间里大家讨论的话题。
你每天从门卫前经过,总是给他报以一个友好微笑,久而久之,他认为你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人,于是经常喜欢主动和你打招呼,甚至将关于你的快递单独拿出来给你送过去。
你挨个和团队成员进行深谈,了解他们的想法和感受,帮助他们解决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扰,你们的关系更加亲近了,你们不断加深的信任让你们的团队能够面临更大的挑战。
……
所有这些你所能做出的影响都是分身,它象魔法一样从你的本体里面变幻出来,对周遭的世界产生改变。
有的改变,就象你投出的那颗石子;有的改变,就象你燃放的那些烟花;有的改变,就象你做过的那场演讲;有的改变,就象你每天给门卫的那个微笑;有的改变,就象你对团队成员所做的那些努力和帮助。
它对外部的影响如同前例所言各不相同,影响有大有小,传播有近有远。
往远处看,有更多的人,每天都在做着对这个世界产生改变的事;往高处看,有的人仅凭个体就对一个时代产生深远的影响;往大处看,一个个族群用他们的智慧创造了灿烂的文明。
分身也是有生命的。你写了一行字,结果没人觉得有意思,于是这个分身就消失了;你对朋友说一句话,你朋友觉得很有用,就转述给他另外一个朋友,于是这个分身就在传播中被复制了。
有的分身影响就要大一些。歌星在演唱会上尽情地演唱,感动了无数歌迷,于是从他身上变幻出无数个分身出来,投入到那些被他感动过的歌迷身上;科学家发明出汽车,于是汽车变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分身,可以长期供人们到更远的地方去;企业家构建了新的社交通讯工具,于是更多的人更快地瞬间产生出无数个相互交织的分身。
还有些分身的影响会更久远些。那些经典的文学、伟大的发明、深刻的思想、里程碑般的变革、雄伟的建筑、优美的音乐……都象一个个不断复制不断转生的分身,在时间的长河中一路游走不灭,呈现出浩翰的文明。
分身是本体的延伸,它影响着,传播着,让本体有机会在离开这个世界时,还能继续传播和影响。
本体是分身的源头,成长越高创造越大,好像拨出音符的手。
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和那些曾经活着的人,从来到这个世界,到离开这个世界,无非为了成长的更高一些,然后可以自己或和别人一起创造出更好更多更久的分身,让世界可以因我们的分身而不同,这也许就“人生为一大事而来,为一大事而去”中的大事。
那些为人类的文明做过卓越贡献的人,他们的每一步成长,其实也是在为整个人类成长。
当一个哲学概念在苏格拉底的大脑中形成时,难道不是我们人类这个族群又长高了一点?当孔子在向他的学生传播思想时,难道不是为今天的世界增加了一种自我完善的可能?当文字被创立、当教育被推广、当纸张被发明、当印刷被应用、当航海被开拓、当社会关系被重构、当新的贸易被连接……这当中的任何一个伟大或渺小的参与者,都在用他们成长起来的本体为这个世界投入了有关自己的创造之分身。
当一个个体刚被诞生时,他的本体是如此的弱小:蹒跚学步,除一双好奇的眼光观察着这个世界外,一无所知。却因为本体能够成长,最终创造出了巨大的分身融入到奔腾不息的文明之河。
假如有上帝在俯瞰人类:当爱迪生在苦思发明时,上帝会认为是爱迪生在苦思么?不!上帝会认为是人类在苦思。
人最大的荣耀莫过于:他的贡献,成了族群的贡献;他的创造,成了人类的创造。
在远古时代,人类的祖先还未在其它动物中建立优势,每天都会面临生存的问题,他们为了生存,奔跑躲避野兽的袭击,延续着族群的生命。那个时候,生存便已经是最大的贡献。
再后来,他们发明了石器、找到或挖掘了洞穴、发现了火、联合多人进行狩猎、尝试种植可以吃的农作物……这时候,建立族群优势成了最大的贡献。
当其它生物不再成为主要威胁时,人类自身又面临着新的威肋:瘟疫、战争、恶劣的社会关系、低下的生产条件……这时候生产力和社会关系的进步又成了最大的贡献。
所有本体的成长,都以分身的形式,投入到族群和人类进步的时间长河中,得以延续、孕育、传播、创新……
本体终将毁灭,分身得以长存。
时间它很无情,再伟大的人物,也不能向天再借五百年;上帝却很公允,再久远的伟大也能以分身的形式得以长存。
这也许是生命能够被延续唯一可以被确认的事。生死是那么的不可知,如果只有本体的生生死死,这样的世界实在是糟透了。
没有分身的延续,本体的奋斗岂不总是被清零?没有巨人的肩膀可以站,人类岂不每次都从头开始?想想自然界的其它动物,想想曾经雄霸地球的恐龙,它们不能将自己巨大的力量得以延续,难道不是未能创造出可以相互影响不断传递的分身世界?
就连人类本身,每一个族群的影响也都与他们所能创造的分身世界关联甚巨。想想弹丸之地的希腊,为什么会成长人类文明绕不过去的伟大篇章?想想盛极一时的蒙古,为什么在雄霸亚欧大陆后又什么都没给留下?难道不是鼎盛时期所能创造的分身世界有着巨大的反差?蒙古对比希腊在世俗上的强大,也抵不住希腊对比蒙古在创造分身世界上的强大。
如果没有分身的世界,本体就是石头和沙子,有了分身的世界,才有了雄伟的建筑。
如果没有分身的世界,本体就是响声和拟音,有了分身的世界,才有了美妙的音乐。
如果没有分身的世界,本体就是水滴和水滴,有了分身的世界,才有了江河湖海溪。
篝火可以燃尽,而曾被照亮的时光,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