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蛮子
01
父母在,不远游。这些年,每到春节,我们一家人都回老家陪父母过年。
说是陪父母,其实父母更劳累。一大家子十多口人聚在一起吃饭,准备饭菜就成了父母过年的头等大事。尤其是为年夜准备饺子,更是父母辛苦一年的重头戏。
往年除夕,等我回到家,父母已将一切都准备停当。全家人围坐一起享用着丰盛的饭菜,吃着妈妈包好的现成的饺子,体会着大家庭的温暖。
父母亲都八十多岁了,年前又各自住了一次医院,身体大不如从前。今年我决定提前回家帮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回来前,特地在电话里反复叮咛父母:你们歇着,什么也不要准备,厨房的活计等我们回去再安排。
02
腊月二十七,离过年还有三天。当我下午到家时,父母的厨房已是一片热火朝天了。
灶台上一个直径两尺的大筛子,盛满了父亲刚煮熟的萝卜丝。旁边的盆里是一大盆刚剁好的肉馅。母亲正吃力地趴在砧板上切着葱姜蒜末。
我见状急忙接替,换下父母手里的活,把他们扶到客厅里坐下。母亲不放心,返身又进了厨房。
在母亲指导下,我先挤压萝卜丝里的水。母亲递给我一块干净的纱布,我铺在砧板上,抓两把萝卜丝包住,先使劲挤压,待大量水份挤出后,又左右拧,直至萝卜丝挤不出水来。
把拧干的萝卜丝倒在一个干净的盆子里,又铺开纱布,抓两把萝卜丝,重复刚才的动作。
我年盛力壮,手劲足,但连续拧过几把后觉得双手酸软,使不上劲,汗珠也顺脸往下流。可以想见八十三岁的母亲,做这些事情应该是何等吃力。
母亲腿疼多年,因为不能久站,她在厨房里做饭大多是坐在凳子上操作。因为是坐着,自然不好用力,所以同样的事情母亲总比别人要费更多的劲。
母亲很少让我帮忙做饭,我只要一进厨房的门,母亲都会说:哪有男人在家做饭的!这里用不到你,我自己就行,该吃饭的时候我喊你。我也渐渐习惯了母亲做饭,基本上没有在厨事上帮助过母亲。
去年以来母亲腿疼越发厉害,走路离不开拐杖,或者要推着扶椅挪步。这也是我今年执意帮厨的主要原因。
03
拧干萝卜丝,给肉馅加上葱姜蒜和各种五香调料,再泼上烧热的花椒油,接着就要把馅料搅拌在一起了。
母亲要我拿一个尺五大的铁锅来搅拌馅料,为了能使上劲,我把铁锅放在地上,坐在小板凳上开始上下左右翻腾。
母亲坐在我对面现场指导并强调要领:手要从锅底往上翻,萝卜丝要一点一点加,萝卜与肉要反复搅匀。
母亲一边指导着我,一边又召唤父亲打下手,父亲一会拿黑酱、一会拿食盐、帮忙往馅料里撒匀。平时温顺和善的母亲此刻就像个将军一样,胸有成竹,指挥有素。
待到母亲认为搅拌过关后,她用手指沾了点馅,放在舌尖舔了舔,觉得咸淡合适了,馅料制作才得以完成。
我们帮忙无非是打打下手,味道的拿捏和掌握,仍需母亲这个权威来发话。
做好馅,一家人张罗着开始包饺子。
面是母亲事先让父亲和好的,放在那里醒着。这些年了,母亲手劲不足,和面都由父亲代劳。虽然是父亲和面,但和面时选哪种面粉,用多高温度水,和多少面,母亲都有一番安排。
时间长了,父亲和出的面软硬合适,既好包,又好吃。最难得是多少人多少面,多少面多少馅,掌握得恰到好处。
母亲快速地包着饺子,两只手上下翻飞,双手灵活得就像变戏法一样。不一会儿,一排排精美的饺子就摆在篦子上了。
有人说,做饭不仅仅是一种生活方式,亦是一种生活态度。用最好的食材,把握恰好的时间,佐以一颗爱心,为家人制作一桌美味的饭菜,是充满仪式感的工作。
母亲是个家庭妇女,一辈子绕在厨房里。现在本该颐养天年了,还充满信心与干劲为我们做饭操心。母亲不太会表达,她把对儿孙深深的疼爱都倾注到饺子的制作里。
04
我们煮饺子的当儿,母亲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父亲说:知道你与孩子们今天回来,你母亲早上四五点就起来准备。你与孩子一年在家里住不了几天,你母亲想多做一些,让你们天天吃上饺子。
我笑着嗔怪:“你们这饺子包的也太多了,还有鸡鸭鱼肉、鱿鱼海参,不能天天吃饺子吧?”
父亲认真起来:好吃的东西很多,但在外面吃不到你母亲包的饺子。这饺子里包的不仅仅是馅,还有你母亲的一片心啊!
父母准备饺子向来量多。除了现包现吃,除夕年夜饭和初一早上吃,还会剩下很多。母亲把剩下的冷冻起来,等到假期结束时再给儿孙们带走。周末回去也是一样,我们总是吃完一份,再带走一份。
不是父母年龄大了把握不好数量,他们是刻意做得多一些,而且为了这份刻意,每次都是早早就提前准备。
就像父亲说的,这些年我们每周吃的、带走的,不仅仅是饺子和美食,更是父母的一番心意。
05
一直喜欢吃饺子,但不知道饺子的工艺这么复杂,也不知道这么费劲。我拧了个萝卜丝、搅拌了两盆饺子馅、煮了几锅饺子,晚上躺在床上,腿疼胳膊酸,久久不能入睡。
亲身体验了包饺子,让我看到了父母所做的每一味饭菜背后的不易。
从小就吃父母包的饺子,长大后继续吃父母包的饺子,几十年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仿佛未曾觉得有什么特别。
直到今天,我亲自参与了过年包饺子,才突然懂得:无论是过年过节还是平淡岁月,父母亲所做的的一餐一饭,无不氤氲着父母的爱意,传递着父母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