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汝文
吾梦与汝游于理，遭其劫，遂遇测，喋其血，死生相别，能不痛哉！
呜呼，是何德之衰乎？使死生相别乎？是何人之恶乎？使德之衰落，而色之猖狂乎？吾未知其世，难保于汝，何不自决于世乎？使生死同居，相养以穴。 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义不情，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悠游苍天，此何人哉？
自汝决后，吾常心死，孤形只影，面无人色，吾年未三十，而色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鹤发鸡皮，蓬头历齿，乃是渔翁唱晚，虽有闻于十室，却无求于千里，上穷碧落，下尽黄泉，汝之今，在何地乎？在地狱之受苦乎？在天堂之享乐乎？吾未有神通，而未知也，又何悲哉，又何悲哉？
况关山路远，难寻知事之人，彭蠡之宾，尽是他乡之客，路远马亡，而使汝夭，千里肠断，吾何寻乎？吾随风而转，与世飘零，拔本垂泪，伤根沥血，火入空心，膏流断血，茕茕孑立，形单影只，未负神力，如何夜半辞世偷之而走寻汝乎？
汝在何地，吾何寻乎？
昔日戏言，身后之事，鬼神难测，今朝尽至眼前，他日戏言，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岂知汝今日去，吾遗留于世，想死凄悲，死生难测，苗而不秀，邓攸无子，潘岳悼亡，言辞能穿越九极乎？诗曰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但岂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才是哀。
想其先者，多负苦难，未享一福，岂知今日汝竟去，吾不果来，林亭感旧，再三回首，泉路之中，悲情可得断肠乎，吾于雨中，彳亍独行，不信美人，竟成黄土，江湖夜雨，人间匆匆，吾从今日，心若死水，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思于江上之上，以待余年。守汝之骨灰，漂泊大海，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而吾之未绝于世，以身殉情，恐鄙陋末世，而文采不表于后，而此情不表人间，而大道，不得传播，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皆于此也。
吾其心已死，是魂已殇，行如枯木，有如空壳，待人间事了，当求舍尽此心，归于大道，无极之中，吾与汝，可得见乎？十年生死，千年同悲，吾唯有归卧竹根，夜灯勤礼，事若可见若不见，不若以托梦，寄吾心乎？伤心一念偿前债，弹指三生断后缘。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