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写作就是说话,为了生活上的种种需要,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所以说写作是极平常的事。但是笔记记得不成样子,查看时候就弄不明白;情意说得不畅达,同学看了就莫名其妙;信写得糊里糊涂,接信的对方就摸不着头脑。那怎样写好呢?学习无非依傍人家,但消化的功夫还在自己。把人家的“怎样”看出来是一层,把自己的不“怎样”看出来是一层,把人家的“怎样”矫正自己的不“怎样”,使它成为自己的习惯,又是一层。看来从写不好到写的像个样子,这期间是要经过一段辛苦的学习过程。可见写作是既平常又辛苦的一件事。
从前科举时代,作经义题目,是“代圣贤立言”,作策论题目,是“代帝王划策”。只有极少数人办得到的事情,硬要多数人勉强去做。使多少士子言不由衷、语不切实。一辈子学习写作,既不能取得功名,又没有在生活上得到什么便利,真是被笔砚误了一辈子。现在不是科举时代了,可一些教师,家长乃至青年自己,对写作这回事,还抱着科举时代的精神。这种精神心须根本革除,否则写作便是生话上的赘瘤。这些现象消灭了,咱们才可以认真地学习写作。
认真地学习写作也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简单的说,自己有什么就写什么,就是认真。一件事物,你知道得清楚的,一个道理,你明白得透彻的,一个意思,你思索得周到的,一种情感,你感受得真切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东西,如果为了需要需动手写作,你就以这些为范围。另外,定要竭尽自己的能力把它写出来。反过来说,自己没有什么,而勉强要写什么就是不认真。所以,没有弄清孔子的学术思想而论孔子之道,没有经验和想象而作某种小说,自己一毛钱也不捐而作劝人现金的传单,平时从不想到国家民族而做爱国家爱民族的的诗歌,都是不认真。其次,写什么而马马虎虎,草率了事,也是不认真。
以上都是理论,现在从阅读与习作两项谈谈学习写作的方法。阅读时不仅要明白书中说些什么,更需明白它对于那些“什么”是怎么说的。如从韩愈的《画记》中,明白文字效力的限制,一篇文字不比一张照片;从朱自清的《背影》中,学学选择的功夫,悟悟写作的一个重要的原则——抒情须寄托在叙事中间。即使遇到不合式不成品的文字,也可以在写作方面得到益处。看文字中有没有用错词,文中是不是用叙述描写把人物的思想、言语、姿态、行动曲曲达出。得了这个经验,写作时便可随时检查自己,不犯同样毛病。就是一张广告,一个牌示,也是咱们研磨的好资料。
至于习作,最好在使用方面下功夫。读一本书,得到了一点意思;经历一件事情,悟出了一个道理;与朋友谈话,自己或朋友说了有意义的话;参加一个集会,那景况给予自己一种深刻的印象;参观一处地方,那地方的种种对自己都是新鲜有兴味的。这些都是你写作的机会,这时候千万不要放过,必须准备动笔,动笔以前,又必须仔细料量,这情意该怎么达。料量停当,然后下笔。完篇以后,又必须自己考核,这文字是不是达出了你所要达的情意。咱们学习写作,也要养成习惯,凡遇到需要写作的时候,就提笔写作,错过需要写作的机会,便是自己对自己的禁遏,一回错过,两回错过,禁遏终于成功。于是你觉得一支笔有千金般重,搜尽肚肠好像没有一点东西可以写的,你不会写作了。你之所以不会写作,是因为你没有养成写作的习惯。养成习惯的方法并不难,不过是要写就写,不要错过机会而已。
咱们要写作,必然有个主旨。写作时,有关主旨的话才说,而且要说的正确,说的妥帖,说的没有遗漏。主旨是很容易认定的,只要问自己为什么要写作这篇文字,那答案便是主旨。认定了主旨,还得自始至终不放松它。(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