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马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艺术家,在银河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起初他是靠为人类画像为生,逐渐他意识到人类的皮囊已不足以满足他对真理的渴望,于是他将目光朝向了广袤的宇宙,在这无垠的空间中寻找自我,将每一次的探索制作为巨幅壁画。每一幅画都是辽阔而精细的无上艺术品,在人类的拍卖会上拍出高昂的价格。几十年过去了,在一次如往常一样的拍卖会上,齐马展示出一副与众不同的画作,在星系的正中间,有一个蓝色的矩形小方块,谁也不懂这个蓝色方块到底代表什么。在齐马之后的作品中,蓝色色块的面积越来越大,逐渐盖住了身后瑰丽而诡异的星空,这种蓝不是天蓝也不是海蓝,人们称之为齐马蓝。直到有一天,齐马展示出一副彻底涂为齐马蓝的画作,这个方块占据它作品的逐渐扩张同时也代表着齐马被这具有使命感的蓝色所召唤着,对自己到底是谁的疑惑的逐渐在加深,乃至他在星际空间自由翱翔,钻进恒星的表面探索,到完全由灼热岩浆覆盖的行星游荡,到去全宇宙各种极端环境探索,而齐马本人也因此获得了至高无上的荣誉和敬仰。
一名女记者受齐马邀请前往他的住所,并听他讲述他的故事。外表奇异骇人的他,身体受到特殊改造,能在液氮中游泳,在炽热的岩浆中自由穿行,不需要氧气和睡眠,眼睛可以识别所有光谱,他在星系之间穿梭,在宇宙的最深处孤独的探索自我的真谛,寻找他想要的快乐和安宁。原来,他起初是由一名女科学家创造的小型机器人,执行简单的指令,清理一个不大的游泳池。虽然它平平无奇,却是女科学家最喜欢的小玩意,她不断的升级它的功能,为它配上色谱识别和自我认知,女科学家死后他经手几任主人,逐渐将他完善升级,逐渐将它变成了“他”,而在他出生时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泳池壁砌上的一块块蓝色瓷片,他命人将他出生的泳池挖出,移到了现在的住所处,蓝色的瓷片正在一片片的被工人砌上,他最后的作品也即将展示。
这一晚,银河系中所有的名流贵族都来到这里,翘首以待齐马的新作品。小岛的上空挤满了满了悬停的飞船。遮盖在小岛上的曲面屏幕已经关闭,连飞船上的看台都挤满了成千上万远道而来的目击者。他们站在飞船上就能看到游泳池,游泳池里的水像镜子一样平静、像杜松子酒一样清澈。跟齐马的那些大气磅礴的巨幅画作、那些把整个星球都包裹起来的蓝色画卷相比,这个小小的游泳池根本就不合格。他在聚光灯下缓缓走出,褪去衣服,纵身一跃跳进了泳池,人们在池边欢呼沸腾,齐马在水中的泳姿也令每一个人疯狂。突然,他开始自我解体,水漫进机器内部迅速让零件和程序短路,一个小型机器人逐渐从高大的身躯中剥离,快速游到池边开始擦洗泳池壁,一下一下的简单动作是齐马最渴望的快乐。此时,我已不觉泪流满面。
这是《爱死亡和机器人》中一集小故事,这种神圣的返璞归真,远胜过那些浩瀚的星空,辽阔的宇宙,纯粹的四分五裂,将道家无为的思想展现的淋漓尽致。我们终其一生所寻求的快乐和安宁,在欲望被逐渐满足的过程中一点点被蒙蔽。或许得益于我们的见识或知识宽度,欲望的扩张总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发芽,直到生长成一颗参天大树,冲破心房。求仁得仁,难的,是明白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