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回娘家。
一大家子人聚齐了。娘说:“新屋里的杏子熟了,你们快去摘吧!”“杏子熟了?哪里的杏树?”我问。“那年工程队的人租咱那房子住,人家吃完杏把杏核扔在院子里,没想到第二年长出一棵杏树来。恁大大嫌它在院子中间碍事,要薅了它,我说留着吧!咱平时也不住那里,不待结个杏的。你看,现在长得都比碗口还粗了,前两年没怎么结果,今年结了不少啊,枝子都压弯弯了。”娘自豪地说。有杏摘,自然好!我们马上起身要去摘,刚走到大门外,娘就追出来:“空着手去啊?摘了杏放哪里?”说着,递给我们一个大大的纸箱和一个蛇皮袋子。我们都笑话娘太夸张了,还能结多少杏啊?用得着拿那么大的容器?弟弟故做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得开着车,省着拿不动。”于是,弟弟开车拉着哥哥和侄女走村后的大路,我们一家四口走小路,奔赴新屋去摘杏。
路上,我和女儿聊起了我们的新屋。新屋,其实已不新。它建于1992年,那年我12岁,上初中一年级。那时,父母全靠从地里刨食,能一下子盖起一处堂屋、南屋、东屋、西屋齐全的房子,在村里是了不起的。盖房子的每一分钱都是父母起早贪黑、省吃俭用的血汗钱。二十多年过去了,新屋早已不新,但它依然是我们心目中和口中的新屋。由于哥嫂在村中经营百货店,所以他们和父母一起住在了位于村中央的这套房子里,新屋便闲置起来。我已有好几年没去过新屋了,所以对杏树更是无从知晓。
一路上,看到村子的变化真是很大。路新修过了,原本空着的宅基地都盖起了新房子,我居然有些迷路了。寻着记忆,远远地看到新屋的南屋前搭着雨搭,我便说:“不是!不是!咱那新屋没有雨搭。”(原来是去年父亲整修过)“是啊,院子里那不有棵杏树吗?”还是老公眼尖。“啊呀!太好了!”我和女儿不禁惊呼起来。隔着院墙,我们看到了那一树杏子,黄灿灿、红彤彤的杏子挤挤挨挨地压满了枝头,那色泽、那数量真是诱人!原来娘一点儿都没夸张!
说话间,弟弟他们也到了。哥哥开了门,一进院子,哇塞!晾台上,地上均匀地铺着一层杏子,一时竟无地下脚。我忙弯腰拾起一个又大又红的杏子,掰开从中间咬了一口,甜中带酸,真好吃!又想蹲下多拾几个时,弟弟却拿起扫帚扫了起来,边扫边说:“光树上的还不够我们吃的?掉地上的不要了!”“也是啊!”我答应着,但看着被扫到泥地上的杏子,还是很心疼,不禁又抢着拾起了几个。
我和哥带着孩子们站在晾台上摘杏子,老公爬到西屋的顶上摘,弟弟则直接爬到了树上摘起来。一边摘一边吃,一边说一边笑。不大一会儿,地上的纸箱满了,老公手中的袋子也提不动了,我们触手能摘到的地方都摘得差不多了。可高高的树枝上还有那么多的杏子,怎么办呢?这时,弟弟又往树的高处爬了一下,然后用手抓住树枝用力摇了起来。霎时下起了杏子雨,大大小小、红红黄黄的杏子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打在我们身上,落到晾台上,掉到地上。孩子们尖叫着,我们欢笑着,幸福充满了院子。弟弟摇了一会儿,累了,我们却发现最高处那一串杏子依然顽强地挂在枝头,我说:“别摇了!让它留在枝头炫耀吧!”大家一致同意。我们迅速地捡起摇落的杏子,大家一起抬着装上车(幸亏开着车啊!)最后,我又把弟弟扫落到泥地上的杏子拾到了另一个袋子里,拿回家让娘喂鸡,算是物尽其用吧!感觉也算是对杏树有个交待。
回到娘家,父亲洗了满满一盆杏子,放在店门口,让过往的人们随便吃。下午我们和弟弟每家拉着一纸箱杏子返回自己的小家。分给邻居,送给朋友,幸福因为这一颗颗杏子继续在传递。
感谢租房人,没有您无意扔掉的那颗杏核,怎有这一树的累累硕果?感谢娘,没有您那句“留着吧!”,怎有摘杏时这满院子幸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