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疼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爱。”
“牵挂,是爱最痛苦的期盼。”
沈涛手拉儿子在父亲灵前大哭,那是钻心的疼痛。
沈涛坐绿皮火车送儿子去机场,那是无奈的牵挂。
沈涛把钥匙放到儿子手里,“这是家里的钥匙,你随时可以回来。”那是痛苦的期盼。
到乐在美景如画的澳大利亚绝望出逃,那是彻骨的孤单……
第三次了,仍然被片中那份孤独、那份对爱的渴盼深深地刺痛着。
爱,一直在迷失,又一直在寻找。
这是贾樟柯导演的《山河故人》。
追梦
“家住汾阳龙门地,表里山河留美誉。”
汾阳,千年古城,有平定安史之乱的郭子仪,有扬名汾酒的杏花村,还有将其风土人情带到世界各地的贾樟柯。
70年出生的贾樟柯,孩童时期顽劣,少年时期逆反。兴起的录像厅,他天天光顾;时髦的服装街,他常常游逛;《少林寺》热播,他开始学武术;紧张的高中,他也学写诗。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学成,却什么也没有拉下。
高中毕业后,他上了山西大学美术系。偶然的机会看到陈凯歌拍的《黄土地》。那不是电影,是生活,是他熟悉的普通人的生活。他着迷了,要拍自己的影片,要用电影说话。那些关于家乡的话,那些关于普通人的话,那些在变迁中迷惘彷徨踯躅前行的时代的话。
他认准了一个目标----电影。
“上不了导演系,我也要拍电影”。北京电影学院,他考了三次。 1993年,他终于考上了北影文学系。
20多年的家乡生活,如雕刻家手中的坯刀,在他的骨子里一点点镌刻;如彩塑师盘中的颜料,在他的大脑里一点点涂抹。汾阳城,黄土地,成了流淌在他血液里化不开的“县城情结”,血浓于水,难以割舍。
尝试
大二这一年,他和同学组成了青年电影实验小组,拍出了第一部记录片《小山回家》。
小山,大都市里千万个民工当中的一员,而贾樟柯要展示的就是被别人忽略的那些人物。粗糙的拍摄,粗糙的画面,粗糙的技巧,不粗糙的是那颗执拗的心。
“拍了就是要给人看给人评的。”他带着片子到处巡演,别人的质疑,别人的鄙视,别人的喜欢与不喜欢,他统统接受。
他要的是真实地展示自己的内心,“我想用电影去关心普通人,尊重世俗生活,感觉每个平淡的生命背后的喜悦或沉重。”
拍电影,不是关注票房?不是取悦观众?只是去关心和尊重?
遭禁
服装街,歌舞厅,小县城里最基层的生活刺激着他的神经,这种深入骨髓的刺激促使他在1997年拍摄了以小偷为主题的影片《小武》。
“电影要关心真正的世俗的生活,关心那些怀着理想,最后却归于沉寂的人们。”
他用真实的影像,去演绎小县城的变化,去诉说普通人的生活。后来又一气呵成,完成了“故乡三部曲”中的《站台》与《任逍遥》。
家乡人,家乡话,家乡的变化,他带着家乡走到德国、威尼斯,甚至全世界。与其说他痴迷县城,不如说他忘不了生于斯长于斯的黄土地。
他用镜头在凝视,凝视着家乡一点一滴的变化,凝视着变化中需要关注的人群。
他用镜头在表达,表达着冷漠与麻木背后的无奈,表达着哀伤之余的向往。
他用镜头在诉说,诉说着时代变迁中的迷惘与冲动,诉说着自己执拗的成长。
“站台是出发的地方,也是回来的地方。”
他的镜头飘到了世界各地,威尼斯、法国、瑞士、新加坡、日本……
然而,他委屈,花尽心血拍摄的影片却不能在家乡上映。就像一个流浪海外的孩子,他日日期盼着登上回家客船。
山河
2004年,他得到了解禁的消息,他可以带着镜头自由地在这块土地上行走。
终于,《山峡好人》上影了,但票房只有30万,他觉得尴尬吗?
这部只有30万票房的影片,却红遍75个国家,同时摘得了第63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狮奖。
领奖台上,他忘情地一遍遍吻着那金狮,热泪盈眶。为他的影片,为他的剧组,也为他多年的打拼。
“三峡,是一个江湖,来来往往的人,漂泊不定的码头。”
他带着他的团队漂泊了十年,带着他的县城情节转战各地。 “做电影人,是我寻找自由的一个方法。”
他,一次又一次渴望着自由地说话。他,一次又一次让世界惊讶。那些不理解的质问,那些鄙视的眼神,都挡不住他追求自由的脚步。
传奇
“电影是一种记忆的方式,”
他将电影剧情与记录两者完美结合的“贾氏纪录片” 引起国人的共鸣,他的《二十四城》、《北京的春天》等相继得到认可。
2008年,他被邀请为2010年的上海世博会拍摄大型电影艺术片《上海传奇》。
为了寻觅上海的感觉,他花了一个月徒步上海,流连于大街小巷。他整天背着相机走柏油路,穿小弄堂,记录那些高楼大厦之内难以发现的画面,揭开那些被尘遮蔽的历史,发现那些城市变迁的脉络。
“徒步的行走,让我注意到这座城市很多有趣的细节,每个区都有自己的性格,每个弄堂都有不一样的记忆,每个建筑都有它的故事。”
“我忽然发现,我的摄影机捕捉到了,始终闪烁在这些讲述者目光中的自由的梦。”
他是在拍电影,更是在寻找记忆,在记忆中复原一种凝聚力。同时也在寻找来时路,寻找路上不绝的梦想。
故土
2015年10月,他的《山河故人》上演了。
依旧是汾阳的街道,依旧是亲切的山西话,无论时代怎样变化,他的镜头依旧在讲述平淡生命背后的喜悦与沉重。
影片末尾,沈涛在冬天的雪夜里一个人独舞,那是年轻时与“爱人”一起跳过的舞。她在回忆,她在微笑,在自己的故土上,伤痛、孤单、寒冷都可以演化为乐曲中的音符。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时间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