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机迎着日本海的大风,随着广播中播报着即将着陆的消息,我才懵懂地朝客舱外看去——黑色的波涛,泛着白色的浪线,像一头有无数背鳍的大鲸,沉默地在机舱下面的起伏。
又到关西(关西人会自称此地为近畿)。
中国也有一句古话,似曾相识燕归来。似曾相识,是传统里最美的情感。远比一见钟情的激烈的荷尔蒙体验来得委婉得多。因此当然也就更典雅,更美。
第三次来到大阪,觉得心里平静,但明确地知道的深层依然翻腾着一种欣欣然的激动。
今晚尽管人在心斋桥,但我清楚的知道这夜里的小雨和寒风刮不散心斋桥くくる章鱼烧的热乎气儿。
这次,我又去了。
再一次,在夜里的时候,走在大阪飘着碎雨的街上。去松屋来上一份牛肉盖浇饭加一份猪肉味增汤。原来这就是燕返的感觉——
不知不觉,忽然和旧时光里的自己重合了。
接下去的几天时光主要在京都度过,闲逛之余主要做了两件事——赏樱和逛寺庙。
花见——京の雅
此前去过几次日本,但都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因为从未有特定意向,所以去日本的时候,通常都是有了时间就去。到了之后也是随心所欲,找一个酒店,住上几天,每天随便逛逛,路上走走,吃饭喝茶。因为没有计划,所以没有正式地看过樱花盛开的盛况。樱花给人的印象是瞬间就凋零消失,如幻影一般。我认为那种悲伤和脆弱无常恰好体现了日本人的心情。所以这趟,特地挑了一个樱花盛开的时节去了趟京都。京都的樱花有千年古都的历史做背景,有名的樱树都各有各的故事。樱花的品种很多,虽然个性没有那么强烈,但每一株樱花都透着一种洗尽铅华的优雅。而且,这里的樱花与三面环山的古都风景自然而然地融为一体,这一点亦是令人赞叹。如果让我列出几处我印象最深的赏樱胜地,我脑海中一下子就能蹦出两处,还有一处是我个人觉得不错的地方。
樱花胜地一:
“哲学之道”樱花——最宜漫步欣赏。
“何为‘生’?何为‘善’?”——很久以前,学子们曾经在一条小路上漫步徘徊,思索着这些永恒的人生命题。这就是东山山麓水渠畔的“哲学小道”。这条小道有将近两公里,道路两侧点缀着三四百株樱花树。因为大多数是“染井吉野”,所以当樱花一齐绽放的时候,那景色必定会是美不胜收。遗憾的是,今年由于气候比往年稍冷的缘故,京都的花期有些推迟,我去的那天还没满开,在此只能意淫脑补了。
樱花胜地二:
芳名远播的圆山公园“枝垂樱”。
古时候,平安京(现京都)的街道建筑模仿的是唐朝的长安城和洛阳城。之道现在,即便是东京人去京都,也会用“上洛”这个词。这里的“洛”字便是洛阳的“洛”。平安京效仿中国的都城建筑风格,整座城的道路呈正南正北的棋盘式布局。这里突然想到《名侦探柯南:迷宫的十字路口》这部剧场版的故事背景也是与京都的地理布局有关。现在,京都城里东西方向的主要街道是四条通。沿着四条通和南北向主街乌丸通、河原町通的交叉路口往东走,过了鸭川,一直走到四条通的尽头,就能看到八坂神社的红色楼门。神社后面凸起的山丘就是圆山公园。之前在别的旅行攻略网站上看过介绍,说是这里是“京都赏樱第一胜地”,也正是因为如此,到了赏樱时节,这里可谓是游人如织。我这次到圆山公园也是犹如“误入桃花源”般的误打误撞。当我看到伫立在公园最高处的传说中的那株“枝垂樱”的时候,我知道我应该是到了圆山公园了。巨大的花枝向左右两侧大幅展开,整株樱树大气而端庄,不知为何,冥冥中散发着一股幽邃玄奥之美。据说,早在明治时期,人们在修建这座公园的时候,曾经将八坂神社的一株树龄200年的“垂枝樱”移栽到这里,然而那株古树还是枯萎了,现在这株是第二代。估计这株的树龄也超过80年了吧。京都有不少“垂枝樱”,这一株算得上其中数一数二的名树了。随便提一句,圆山公园深处还有坂本龙马和中冈慎太郎的雕像,对日本近代史有所了解的朋友应该知道这两个名字,如果去的话可以去观摩一下。发现此处雕像也算是我的一个“happy accident”吧。
樱花胜地之三:
若是让我说的话,在京都赏樱的一个最大好处就是,漫步在京都的街道上,随随便便就能邂逅绝美的樱花——我想,这才是京都的雅趣所在。
禅寻——京の缘
之所以副标题取一个“京の缘”,是因为佛学中讲究一个“因缘”,而我这次拜访的几个寺庙包括神社都是随缘踏至,正所谓“修行如缘,妙不可言。一念清静,自在随缘。”京都的寺庙和神社之多,素有“三步一寺庙、七步一神社”之说。
清水寺
在京都,清水寺属于“定番”般的存在,犹如商店内固定销售的商品,不受潮流变化影响。这次也属于我第二次造访清水寺了。清水寺内一直供奉着观音菩萨。在日本佛教的众多分支中,信奉观音的信众广泛,观音菩萨不但能够倾听众人的声音,有时候还能满足他们的愿望。在古代日本,“观音信仰”是多数国民的精神支柱。即使有了京都塔这样的地标性建筑,清水寺还是会永远矗立于音羽山上,时刻张开双臂,迎接着那些寻找现世观音、想获得暂时性歇息的人。从一千二百年前开始,一直到存在着“永续”可能的未来。
本能寺
属于法华宗的大本山 ,规模比较小,但是因“本能寺之变”而闻名。本能寺之变是日本历史上最大也最著名的政变。织田信长的得力部下明智光秀在本能寺中起兵谋反,杀害其主人织田信长,使得结束了日本战国乱世,将要统一日本的的信长殒命,几乎改写了日本历史。有很多电脑游戏的故事背景就是本能寺之变。
三十三间堂
此处是京都重要的佛教古迹,正式名称为“莲华王院”,因大殿隔为三十三间,而通称为三十三间堂。堂内以九面千手观音的坐像为中心,置有一千零一座千手观音像以及风雷神像,蔚为壮观。由于内部无法拍照,所以没留下照片。如果有日漫感兴趣的话,看过《不动明王传》和《孔雀王》的话,相信一定会对三十三间堂独有情怀。
南禅寺
本是去哲学之道上赏樱,沿线路过南禅寺,顺便造访一下。从踏上参道的那一刻起,两侧便是高大耸立的青松,迈入中门后,在众多枫树层层包围中,又有一棵直至天际的高松,颇为扎眼地直立着,即便是初次造访,亦能感受那令人肃穆的威严感,仿佛暗藏着南禅寺荣华时代的隐喻。
银阁寺
在这穿越时空的绿意中合掌祈愿,眺望枯山水庭院,喝一碗抹茶,看一幅山水画,便能体会禅寺的“日本美三味”。金阁寺辉煌灿烂,迎着暮照,与天神争辉。而银阁寺从未使用银箔贴制,作为义政公退隐之所,所有的建筑都保留了木材的原色和干净的素白门扇。返璞归真,银阁寺真是京都的心眼。
东福寺
东福寺就在我在京都住的民宿附近,也是我此行的最后第二日,中午准备坐电车回大阪,上午抽了个空,吃过早饭,前去拜见。说起东福寺,其是临济宗东福寺派大本山,京都地区唯一的中世禅宗寺院建筑群,同时保存有京都最古老的三门,这里的红叶景象号称京都第一。下回找个秋季再来这里逛逛,想必景色一定是极美的。
这里提到一个小插曲,徒步去东福寺的路上,邂逅善慧院明暗寺,此乃日本尺八流派中明暗流的道场。前些日子,刚好在学习吹奏尺八,然,此次偶遇,心中之窃喜油然而生,仿佛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找寻到了他心中的麦加圣地。瞻仰了吹禅造像,后悔没随身携带自己的尺八,不然可以在此不自量力地献曲一首,以寻求吹禅之奥义。
走出寺门,人们种植的花卉更是群芳斗艳,像是结伴春祭的少女们,虽然安静,却能听到内心的欢歌。
拾遗:伏见稻荷大社、平安神宫、锦天满宫
收集的一些御朱印(授予寺院参拜者的凭证。可以说既是一种宗教性质的凭证,也是一种有纪念意义的收藏品。)
京都是旧的。
又比一切都蓬勃。
是豪华。
又有素淡。
是典雅。
又有现代的完美。
是一瞬的寂静。
也是永远的恢弘。
京都,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