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谢谢您曾医生,自从我解雇了保姆,我的狗就摆脱抑郁症啦!”时髦女子抱着一只贵宾犬对我感激涕零。
“不客气,请您以后雇佣保姆一定要小心,不要让她偷偷虐待宠物。对了,诊金500美元,请前台付款,谢谢!”我维持着风度翩翩,微笑指向前台。
女子连连点头,取出钱包到前台乖乖付款。
我叫曾若虎,开有一家宠物心理门诊,专为有钱烧包的客户治疗他们宠物的精神疾病,赚取不菲诊金。
我能在十分钟内让宠物高兴,这是我的独门秘技,无处学习。
送走了时髦女子,我刚坐下想歇会儿,一个瘦小的男孩抱着一只灰不溜秋的猫进入诊所,手里高举着手机:“曾叔叔,我是第一千个评论的粉丝。”
我愣了一下,想了起来,为了加大知名度,我在网上登了广告,还允诺第一千个浏览者可免费带自家宠物来诊断。
没想到才发出去一天,就有人来了。
我唤小男孩进来,查看浏览记录无误。我看看他,穿得不像有钱人家孩子,有些失望。但事关我的名誉,我还是叫他进来。
小男孩抱着灰猫,坐在椅子上规规矩矩。我坐在对面观察他和猫,男孩很瘦,看着胆小得很,连跟我对视都涨红了脸。
灰猫身形很大,懒洋洋地躺在男孩臂弯,挑衅地上下打量我。
我斜了灰猫一眼,调整了表情,温和地问男孩:“你的猫出了什么问题?”
男孩局促地说:“我觉得它得了精神病。它最近一见我爸爸就连挠带咬,像疯了一样。我爸爸说要把它扔出去。”
我低头看了眼灰猫,它满是桀骜地回望我。我心下暗想,这家伙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换我也要扔出去。
我对男孩笑笑:“让护士姐姐带你出去,我跟你的猫单独待会儿好吗?”
男孩有些为难:“我不在,它会咬你。”
我失笑,安慰他道:“放心吧,我是动物的好朋友,它不会对我生气。”
男孩看了看我,又低头抚摸灰猫:“灰灰,你可不能咬人,这次要治不好你,爸爸真要抛弃你了!”
灰猫打了个呵欠,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2
诊室里只剩我和灰猫,我放松身形,向后靠在椅背上,冲它扬了扬下巴:“说吧,怎么回事?”
灰猫哇哇叫了两声,声音粗哑。我侧着耳朵听:“你是说你看那混蛋不顺眼?”
灰猫身体放松,趴在椅子上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生意兴旺的原因,我懂兽语。我可以跟动物交谈,知道很多秘密。
我接着问:“你应该清楚,那是你的主人,他完全可以把你扔出去。”
灰猫翻了个身,露出肚皮,胡须一颤一颤:“老子才不在乎,做我的主人,他也配!着了急老子把他眼睛废了!”
我看着这只大灰猫,替它的主人捏了把汗。这家伙虽然躺在椅子上,可身形随时保持警惕,眼里时不时露出凶光,不是善茬。
“你是街上练过的吧。”我虽然是问,心里却已断定。
灰猫骄傲地挥了挥爪:“当年老子地盘足有十二个街区。”
我竖起大拇指,又问:“这家男主人怎么惹你了?”
“他惹我的地方多了,要不是怕吓着乐乐,我早就废了他了!”灰猫猛地把身子翻过来,压制不住愤怒,哇哇大叫连骂带说地讲述起来......
我在它的讲述里,把这件事情弄明白了。
今年的寒冬格外冷,灰猫捱不过去,快冻僵时,被男孩乐乐和他的妈妈捡回了家。
乐乐母子给它做了温暖的猫窝,喂它食物,领它看病,冻饿交加的灰猫在母子俩照顾下重新恢复元气。
打小流浪的灰猫在乐乐家享受到了从没有过的温情,它贪恋极了,便打算结束流浪生涯,常驻他家。
谁知住了不到几天,灰猫发现了不对劲。深夜的时候,乐乐父母的房间总是传出东西碰撞的声音,和乐乐妈的低声哀叫。这些声音乐乐听不见,但作为一只警惕的猫,它听得一清二楚。
乐乐爸白天总是温文尔雅,慈爱祥和。除了乐乐妈和灰猫,大概没人知道,晚上撕下面具的他是什么模样。
狰狞、歇斯底里。单位领导批评了他、乐乐妈和快递员说了句话、家里家用该给了,甚至晚饭不好吃。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他大打出手的理由。
他总是狠狠地说:“我为了养家累得像条狗,你在家舒服一整天,还老让我不顺心!”
乐乐妈捂着脸绝望低泣。她清秀的脸完好无暇,可脱了衣服,身上遍布青紫,触目惊心。
灰猫是乐乐母子救回来的,它把她们视为家人。如果不是乐乐妈说过,没有爸爸她们母子会饿肚子,乐乐会上不起学,那现在在诊所的就不是灰猫,而是乐乐爸。
“不,他连进诊所的好运都没有,我会让他进急救室。”灰猫咬牙切齿,呜呜低吼。
3
我连哄带劝,让灰猫息了怒。我告诉它,如果它被扔出去,乐乐哭闹让他爸爸不顺心,倒霉的还是乐乐妈。
灰猫想了想,点头表示愿意暂时和乐乐爸休战。“但他早晚要尝尝我爪子的厉害。”灰猫张牙舞爪,恶狠狠地说。
我连忙点头,对这点毫不怀疑。
“装得温顺点,不然乐乐该不放心了。”我想起那个瘦弱的小男孩随时惊恐的眼神,心里又开始不舒服。
打开门,我看见乐乐站在大厅角落,低头看着脚尖,身形僵直,显然保持这姿势很久。
我不由叹口气,心里涌上烦躁。我叫乐乐进来,摸摸他的头,语气尽量温和:“你的猫不会再挠人了,你放心带他回去吧。”
乐乐惊喜地抬头问我:“真的吗?”
我点点头,把灰猫递给他,看着他有礼貌地道谢,转身蹦蹦跳跳跑出去。
我回诊室坐下,默默无语想起从前,我也曾是那个随时小心翼翼的样子。
“曾医生,王太太来了,说她的鹦鹉最近将羽毛都啄下来,很焦虑。”护士走来打断我的沉思。
我摇摇头,将烦闷甩掉,站起身堆着微笑走出去:又能狠赚一笔。
接下来几天,我接到了几个大单,进账不少,心情不错。
我吹着口哨,站在诊所门口吸烟,听见有人远远地叫:“曾叔叔!”
我循声望去,乐乐抱着大灰猫,向我跑来,后面跟着一个温婉的女子。
我大奇,以为灰猫忍不住又挠了他家男主人,可看乐乐兴高采烈的样子又不像。
等到乐乐跑到跟前,女子也走得离我不远,对我温柔地笑笑,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递过来:“谢谢你治好了灰灰,乐乐很开心,我做了蛋糕来感谢你。”
我愣了一下,这么多年,客户有送我烟酒的,也有开支票给我的,可没有一个亲手做蛋糕送来。
我下意识地接过蛋糕,道了谢,看看那女子,眉目秀气,有股柔和气息。她是个美丽女子,可我想起灰猫的话,对她突然愤怒,压抑不住。
我转过脸,俯下身摸摸乐乐的头,看了眼不耐烦地打着呵欠的大灰猫,问他:“灰灰没有再找你爸爸麻烦吗?”
乐乐兴奋地点点头:“灰灰每天看见爸爸就躲开,它知道怕爸爸了。”
我没有纠正乐乐的误解,笑而不语,看向灰猫,它翻了个白眼,呜哇一声:“老子是怕忍不住弄死他。”
女子慈爱地看着乐乐,仿佛身上披了一层母性的光辉,却看得我越来越烦躁。
我忍着那股不知名的怒意,对她伸出手:“我是曾若虎。”
女子握着我的手,柔和地说:“安乐如。”
我突然萌发了想了解她的念头。我礼貌坚定地对她说:“能不能进去坐下,我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4
安乐如坐在我面前,环视着诊室上的锦旗,掩盖着她的诧异。
她应该没想到我会让人将乐乐带出去,郑重其事地摆出与她详谈一番的样子。
我先打破沉默,沉吟了下,开门见山:“我知道你被严重家暴。”
安乐如猛地转头望向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无措地整理鬓边的头发,干笑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不耐地打断她的掩饰:“你的衣袖太短了。”
安乐如一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腕露在外面,一片深深的青紫。
她慌忙整理衣袖,又开始干笑:“这是不小心摔伤的......”
“别找借口了!”我的火气涌上来,又一次打断她,看向溜到墙角打盹的灰猫:“乐乐床单什么颜色的?”
灰猫伸了个懒腰,“喵喵”叫了两声,我看着安乐如:“浅蓝色的。”
我又问灰猫:“昨晚乐乐的爸爸打她了吗?”我伸指指向安乐如。
“呜哇哇哇哇!!!”灰猫全身的毛炸起来,大声嚎叫。
我严肃地看着安乐如:“他昨晚打你到凌晨一点。”
安乐如看看我,又看看灰猫,一脸震惊。
我身子前倾,盯着安乐如说:“我能通兽语,灰灰知道的事,我就知道。”
安乐如呆住,我没等她从惊愕里回神,便接着发问:“为什么不反抗?”
她慌乱地看向别处,拒绝与我对视:“乐乐爸就是脾气不好,他没有下手很重,也不是故意......”
“你在撒谎!”我第三次打断她,怒气冲冲:“你每天都在挨打,手腕上的伤那么严重,你还在掩饰,你想骗谁?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我骂得不解气,声音越来越大:“你这个自虐的女人,不自爱的女人!你这么懦弱,你不配当母亲!”
安乐如被我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住,呆了片刻,突然一声尖叫,厉声对我喊道:“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很贱吗!我也是有人格的!”
她低下头,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弄湿了指尖:“我有什么办法,他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我孤身一人远嫁几千里到这里。为了照顾乐乐,都几年没出去工作。”
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红得可怕,疯狂地盯着我:“我能怎么做?父母一身病,我敢让他们担心?乐乐还小,我让他跟我出走挨饿?我没有谋生的能力,我不怕死,可乐乐还小。”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透过我看向很远的地方,声音虚弱:“乐乐最近还得了厌食症,越来越瘦,我不敢让他承受任何剧变。”
“除了忍,我还能怎么办?”她看着我,讥刺地笑笑。
一时间,一室沉默。大灰猫看看我,又看看安乐如,狠狠瞪了我一眼,走过来跳到安乐如怀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拿头蹭她。
5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我。我清了清嗓子,说话有些艰难:“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安乐如沉默地看着我,脸上的泪痕未干。
我想了想,从哪讲起呢,就从周围人知道我能跟动物通话开始说吧。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非常迷信。
我的异能被发现后,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说我是怪物,躲我远远的。
我脾气暴躁的爹,从此看我如鬼魅,嫌恶地不愿靠近我。
他把对我的不满全都发到了我娘身上。他说是我娘不争气,生了个怪胎,早晚带累全家人。
我童年的全部记忆就是我娘在挨打,脸上,身上,被薅着头发踢,被扇耳光,被骑在身上一拳一拳打得无力呻吟。
我怕得瑟瑟发抖,从早抖到晚。只要我爹在,我就小便失禁,惹得我娘再挨一顿打。
我最怕的事就是我娘被打死。我总是在娘挨揍后躲在她怀里,求她不要被打死。
我娘喜欢亲我的头顶,她总是温柔地亲亲我,用温热的手捂着我冰凉的脸蛋说:“放心吧,娘会一辈子陪着你。”
我还是不放心。我拉着娘求她带我逃走。去哪里都行,只要不挨打就行。
我娘坚定地摇摇头,难过地抱着我:“咱娘俩出了这个村,两天没有就得饿死,娘没本事啊。”
我不管怎么求,我娘都没有答应过。
日复一日,我娘被打得腰都直不起来,比同龄人看着老十几岁。
她每次挨完打,都会抱着我,边亲我边流泪:“娘为了你什么罪都能受,只要我儿能平安长大就行。”
我的害怕与日俱增,眼看我娘身子扛不住了,可我还没长大,我不敢反抗。每一次反抗,换来的是娘被打得更惨。
我无数次幻想着娘带着我逃出这里,我去外面要饭,养活我娘。
有一天,我娘彻底断绝了我的念想。
在爹的一顿暴揍后,她抱着我亲了半宿,给我熬糖水喝,哄我睡觉。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我娘喝了农药,没救过来。我喝了剩下的农药,可剂量小,又兑了糖水,我活了。
可我没娘了。
6
我娘给爹留了一张纸条,只寥寥数语:“我带儿子走了,你再也折磨不到我们了。只是你走路要小心,现在我们做了鬼,每天每夜都会盯着你。”
世间有没有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娘活着我爹敢打她,她死了我爹更不怕她。
只是现在我没法告诉我娘了。她变成一抔灰土,埋在了地下。
我爹后悔了,抱着我嚎啕大哭,发誓要把我养大成人。他喝了酒,一直念叨着我娘的名字,醺醺睡去。
没有人可打,他寂寞了吧。
我冷笑地看着他,觉得自己一夜长大,不再知道什么是惧怕。
我把厨房的酒拿出来,洒满了整个屋子,划着火柴,松开手,看它缓缓地落下。
我转身出去,听着身后火苗“呼呼”的声音,走出村子,越走越远。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能饿死我。
临走时,我没去看我娘。以前我爱她,现在我恨她。
她就这么走了,把我孤零零扔下,从此后我在世上只有自己。她承诺过的话,并没有兑现。
我离开的时候只有十六岁,刚拿到身份证。找不到工作,我就要饭,有人要黑童工,我就去。在这个城市里跌跌撞撞十几年,我成了现在的宠物心理专家,大把赚钱。
安乐如听我的故事听呆了,怔怔地瞅着我一句话都没有插。
我看着她,疲倦地说:“我现在算是有钱人。可你知道吗,我已经丧失再相信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本领了。我没有过正式的女朋友,我没有朋友。除了钱,我什么都不相信!”
我自嘲地笑:“我是个孤单的怪物。”
安易如的表情震动了一下,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停止。过了几秒,她犹疑道:“可乐乐需要爸爸,需要一个安稳的家......”
“妈妈!”乐乐的声音传进来,我转头,门被推开,乐乐哭着站在门口。
7
我和安乐如看到乐乐进来,都是一惊,安乐如直接站了起来。
乐乐低声哭着,一步一步走向安乐如:“妈妈,其实我全知道。每天晚上我都在装睡啊。”
“啊!”安乐如低呼一声,捂住了嘴,满眼无助地看着乐乐瘦小的身体。
“我不敢说话,晚上的爸爸太凶了。”乐乐越哭越大声,我瞪了眼门口本该陪乐乐玩耍的护士,可她看着乐乐哭得满脸眼泪,根本注意不到。
安乐如向前跑去,蹲下身子把乐乐紧紧抱在怀里。
乐乐抽噎着,脸哭得通红:“我装睡时听你对我说,要不是因为我,你早走了。”
他拿手背擦擦眼泪:“我害得妈妈不敢走,留下来挨揍。我,我每天都不想吃饭,不吃饭,我就会生病,就会死,这样妈妈就可以走了,不用被爸爸打了!”
“孩子!”安乐如看着乐乐,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汹涌地往外冒。
“呜呜呜,妈妈!”乐乐从抽噎,变成了大哭,哭得幼嫩的嗓子都沙哑了。门口聚集的客户和护士越来越多,人人都含着眼泪,看着这母子俩。
“喵呜!”大灰猫一个纵跳,到了乐乐旁边,焦急地绕着他转,时不时抬头瞪我,目光凶狠。
我仰起头来,将眼泪生生逼回去,走过去蹲下,擦掉乐乐的眼泪,侧脸看着安乐如:“你是母亲,你挡不住风雨,还有谁能替孩子挡?”
安乐如咬着下唇,把乐乐亲了又亲,什么话都没说。
8
好几个月过去了,我再没见到乐乐母子,偶尔还会惦记乐乐那瘦小的身子。不知那只彪悍的大灰猫,能不能保护她们。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在诊所外面抽烟,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曾叔叔!”
我身子一震,快速地转头望去,乐乐迈着小步,“噔噔”地向这边跑来,胳膊底下夹着大灰猫,猫不舒服地挣扎大叫。
安乐如跟在乐乐身后,微笑着走过来。
我细细看这母子,乐乐还是挺瘦,但比以前结实了。眼里的不安似乎没有了,整个人活泼欢乐。
安乐如穿着朴素,敞着的风衣里,露出黄色的T恤,印着巨大的LOGO,似乎是本地一家知名快餐店的员工服。
他们站定在我面前,大灰猫挣扎下地,不满又无奈地看着乐乐嘶叫。
乐乐则看着我:“我们又来感谢你啦,曾叔叔!”
我看向安乐如,发现她身姿挺拔了一些。
她冲我微笑:“我离婚了。”
我愣了一下,问她:“生活能负担吗?”
乐乐不等妈妈开口,一脸骄傲地抢着说:“我妈妈这个月有奖金啦!她是优秀服务员!”
我有些担心,服务员的工资实在不怎么高,又问道:“够负担你们的生活吗?”
安乐如点了点头,理理头发,抿嘴一笑:“人是活的,多打几份工,总能应付过来。”
顿了顿,她又说:“他爸爸也负担一部分赡养费。”
我想起之前她青紫的伤,有些奇怪她的丈夫能这么甘心离婚,就问她:“乐乐爸爸就这么同意啦?”
安乐如让乐乐领着大灰猫去旁边玩,看着他们走远了,平静地说:“我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从他们认识时他开始打我。闹到法庭上,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那天下午,我和安乐如聊了很久。她的生活不算如意,每天忙着打工赚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扎根立足,交往朋友。
可她的神色很好看,安静坚定。她说生活没她想象那么难,日子苦点,但她敢往前看。只要还在行走,路会越走越宽。
她们离开的时候,乐乐哼着歌跑在前面,安乐如跟着他。大灰猫走在最后,突然回头对我说:“老子说过要让那个混蛋尝尝猫爪子的厉害吧?”
我点点头。大灰猫得意洋洋地伸个懒腰:“他现在应该在整容医院。”
我失笑,看着这一大一小一猫慢慢走远,突然想起,当年我的母亲也年轻美丽。
9
一个月后,我蹲在一座杂草丛生的坟前,一点一点擦着墓碑。那上面有个美丽女人的照片,对着我微笑。
我累得满头大汗,把坟前打扫干净,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照片上女人柔和的眼睛。
这时,我身后响起脚步声,我站起身回头看,一个衣衫褴褛,面上全是烧伤痕迹的老头,一瘸一拐走近。
他提着一瓶酒,醉醺醺的,自言自语:“孩子娘,我又想你了。我来看看你。”
他醉得太厉害,走到我跟前才发现有人。他昏黄的眼睛盯着我,满脸疑惑,过了半天,神色激动,手指着我微微发抖:“你是,你是我的儿子,小虎?”
我冷冷地打量他一眼,说了句“你认错了。”转身就走。
老头在后面追我,边追边喊:“你等等,小虎,爹很想你,爹很孤单......”
突然“扑通”一声,老头不喊了。我回头,看见他跌倒在地,看着我使劲挣扎想要爬起。
我撇了一眼坟堆,心里对坟里的女人说:“其实你也有超能力,它的名字叫母亲。只是你没发现。”
然后我转过身,大步迈向前方,不停留,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