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遇

青岛原名“胶澳”,改称青岛,缘海中“小青岛”而来。“小青岛”之名,系因其上林木长青而得。得名于色的青岛,与色的关系特别紧密。冬至青岛,亲密接触这片天地之色。感知,青岛的色远不止于青。

渐近渐浓的青绿色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齐鲁青未了”词句之所以成为经典,应是一个字就道尽了“青”之色的深重与浩大。但我还是喜欢把“青”称为“青绿”,觉得两个字更妥帖生动。

虽然看过天气预报,做了些准备,因青岛机场外的午后阳光压不住冬风的凛冽,还是让我忍不住地哆嗦了。酒店在老城区,离机场一个多小时车程。车窗外,一色钢筋水泥。未能感觉到在青岛旅行,感到只是坐上了一部陌生的车、疾驰在一条新鲜的路而已。顿然视觉疲劳,干脆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40几分钟,司机不断刹车、停车,我不得也睁大了双眼。窗外,树木成片成林,连连绵绵,郁郁青青,似进了深山老林,这不越走越偏了吗?

原来是城中有山、山中有城。城市在建设扩大中,山还是山,树还是树。山不高,也不相连,一座座山之间好像经过容积率测算似的,中间留下广阔空间,任人去使用。

住处离小鱼山、信号山、八大关很近。我每天早晨五点多爬起来,青岛日出时间要六点多,此时还黑乎乎的。因八点前得赶回住处做事,为观光与工作两不误,只得摸黑出走,轮着逛山探海。

山上多是雪松。此时,北方不少地方下起了雪,木叶多尽脱。这里的雪松却精神得很,绿油油细密密的针叶,如织如结,如披如盖,愈发显得容光焕发。

八大关的雪松尤其高大,那些高耸入云的,年轮应不下于百圈。一棵棵雪松不仅树干刚挺,树枝也是刚挺,如针的绿叶更是根根刚挺,平添了许多豪爽俊逸舒朗之气,立在树下顿然令人心怀开阔。

半掩半露的瓦红色

青岛的建筑令人津津乐道。其魅力主要来自屋顶,屋顶的魅力来自瓦片,瓦片的魅力来自颜色--红。

福建闽南和莆田一带不少建筑也是红屋顶,因这些沿海地区地势平坦,无遮无挡,红屋顶便连成了片,浩浩荡荡的,气势足。青岛的红屋顶风格别样。

青岛依山而建的房屋,只得顺着山势坐落,无法做到横平竖直一条线,一幢幢房屋只得错落就位。山中有树,路边有树,高大青翠的树,在庞大的房屋面前,如同一块纱幔,只能遮去了房屋的部分,呈半遮半掩之态的房屋,增加了神秘朦胧之美。

如只欣赏青岛建筑的外形,那就是最省时省力的旅行项目了。因为在去景点的路上,就可以顺便完成了。

我大多选择步行。每次出行,我都情不自禁的东张西望。张望的功夫也没白费,在绿树掩映中,不时会窜出的一个尖尖红瓦屋顶,目光所遇,就好像邂逅了一个蓬蓬勃勃的热情招呼。这个热情招呼,就像餐前的一道开胃食,激发你继续走下去看下去的欲望。

每次站在山上,我都会花几分钟时间静静俯视,看散布青绿间的瓦红,如同青绿树丛中开出的朵朵红花,感觉似乎还在春天里。

泛升泛化的金黄色

青岛人三件乐事:吃蛤蜊、喝啤酒、洗海澡。对我这个福建人来说,吃蛤蜊、洗海澡不足为鲜。青岛啤酒世界闻名,原产地产品独一无二。况且,如老舍故居附近一墙上的涂鸦所言:“不喝青岛啤酒来青岛干啥”。此言简单直白到了振聋发聩,啤酒厂是一定要去看看了。

在一个闲暇的午后,去参观青岛啤酒厂。一进产区,浓郁的啤酒麦香便扑面而来。酒厂既是企业,又是旅游景点,一举多得。虽然不是旺季,但和我一样慕名而来的游客不少,在室内有限的空间里,人流挨挨挤挤,声音纷纷扰扰。

彩蛋在中途,是厂家赠送的一杯啤酒。这杯从铜管中流出的啤酒,色泽金黄,可以自豪地说,这绝对正宗、绝对清爽、绝对唯一。气泡自下而上游升,堆聚在液面上,形成华丽的啤酒花,然后随时间推移而幻化。

这杯中之物,年轻时候开心时喝,郁闷时也喝。中年后就与它越来越疏远了。很多人中年之后,喝了它会痛风。我的尿酸倒不高,但胃不允许享受它。如此,对待美酒亦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崂山之水造就青岛啤酒是公开的秘密。据说,啤酒厂得了特权,可直取专取崂山之水。

水好,山要好;山好,土要好;土好,树要好;树好,又要水好、土好、空气好。总之,它们只有个个都好,才能个个都好,只要一个不好,就个个不好,彼此唇齿相依,休戚与共。看,崂山太清宫周边古木参天,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宫外的远山层林尽染,平添了一景。

守得大自然赠与的这方好山水,青岛啤酒厂的金黄色液体,自将不会断流了。

辽阔辽远的蔚蓝色

天空,是大地的天花板。这天花板不仅要大要高,它的颜色,还要是蔚蓝蔚蓝的。青岛,就拥有这样的天花板。

黑夜,就像一块窗帘,将天空紧紧的遮住了。阳光,却是推开窗帘的那只手。每天天一亮,天空便如洗过般的洁净。原来,夜的紧闭,是怕天空在梳洗时“走光”了啊!

洁净的天空,又像是大海的反射光。但既像又不像。像,因为如果不是大海的反射,怎么会似海水那么辽阔那么蓝?不像,因为天空那么辽远,海上的水光,怎么会投射得到呢?

就让这个谜长存。

无止无休的透明色

鲁迅公园和回澜阁一带,是我此行亲近大海的最佳地。

走出鲁迅公园海边行道,即礁石,其状嶙峋,凹凸不平。陆地到水之间,如一个超大沙盘,大小礁石罗列其上。福建海边的礁石颜色多为深黑,其上挂有海蛎壳。这里的礁石为褐红色,石面干净。天蓝、海阔、石红的海边画面,十分明亮。

此地亲水得有体力和技能,因为礁石上不仅无路,还沟壑纵横、峰起峰落,足难以立,况乎行走。所幸我的“童子功”扎实,时而走,时而跳,时而爬,手脚并用,终达水边。晨间,风和浪不大,水波轻缓涌动,一波接一波,仿佛置身湖边。海水清澈见底,我以为,这里底下都是岩石,无淤泥,故水清。

回澜阁及栈道的构造组成犹如海上浮起的一把如意,一端被陆地紧紧握着,一端枕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先前,只在纸面上见到“回澜阁”。今至回澜阁跟前,可谓先闻其大名,再见其真形了。

天才蒙蒙亮,来此“打卡”者便络绎不绝了,既有本地晨练者,也有异乡旅行客。人在栈道上走,海浪在栈道下涌,接连不断,无止无休。栈道两侧没有严严实实的围栏,只有几条低垂的铁索护卫行人安全,中间还有开口,可沿开口经牢固平整的台阶下到海里亲近戏水。人离海岸越远,越有“凌万顷之茫然”之感觉。

不知何因,鲁迅公园一带未见海鸥。回澜阁这带聚集了难以计数的海鸥,它们都是成群飞翔,也不怕人,密密麻麻像一堵浪般朝人涌过来,快到人跟前了,又倏地拉高飞走,落下一串清脆的鸣叫,仿佛在逗人玩。大小轮船在回澜阁前穿梭,在晨曦中看舟来舟往,听潮起潮落,人的身心都浸入清凌凌的大海中了。

回头,一路细看海水,至沙滩,水下沙石颗颗粒粒呈现,似裸露无水淹覆。

不屈不挠的鲜红色

绿树掩映中的总督楼,是青岛历史最权威的证物之一。

积贫积弱时代,宽阔的海之门成为列强欺侮羸弱的方便之门。他们以坚船利炮开路,上岸后大肆烧杀抢掠,再奴役人民。德国占领青岛后,“总督”以为山高皇帝远,做起了长久的帝王梦,按照德国皇宫的样子建起了“总督楼”。因其构造坚固,装饰豪华,面积阔大,风光秀丽,日本人把德国人打跑后,日本统治者将总督楼作为自己安乐窝了。美国人把日本人打跑后,美国统治者又将总督楼作为销魂楼,在这里寻欢作乐,醉生梦死。

历经德国、日本、美国蹂躏的青岛,本已命运多舛,遍体鳞伤。好不容易在一战后看到了曙光,因为中国作为一战的战胜国之一,可获青岛自由及其他诸项战果。但弱国无话语权,列强沆瀣一气,不仅瓜分了战果,还要将青岛的主权交给日本。面对霸我领土、侵我主权的严重民族危机,青岛人民和全国有识之士发出“还我青岛”的时代强音,不屈不挠,奋起抗争。

随后,五四运动开展,中华儿女挺起救亡图强脊梁。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无畏牺牲,浴血奋战,打跑了侵略者,推翻了三座大山。

而今,这座用鲜红的鲜血争得尊严和自由的城市,正向海图强,一艘艘巨轮滚滚驶向全世界港口。

青岛的斑斓多色,谜一般让人陶醉。我以为,青绿是它的底色,瓦红是它的俏色,金黄是它的创色,蔚蓝是它的常色,透明是它的真色,鲜红是它的本色。它们真彩并存,刚柔相济,绘成一幅巨型的美丽中国山水画卷,展示在山海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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