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日日清闲懒散,内心里竟然缓缓地升起了些微疲惫。于是寻出了朱自清先生的散文集,想着或许能让我慌慌的心得以沉淀下来。
想象毕竟都带着美好的期许,而现实是眼睛盯着熟悉的文字,心却早已飘逸。一段文字就这么反复读了不下于五遍,仍终究没明白,朱先生到底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看来我的心已经远行,我寻了几日几宿,白日里仿徨失措,黑夜里辗转不能成眠。这究竟是怎么了?忍不住反思,仿佛飘零的叶片突遇一阵狂风,竟然寻不回居住所在了。
疑惑间,和先生嘀咕着是否回老家一趟呢?没承想先生一拍即合。原来,他也时不时的想回家看看!
我终究想一个人成行,偏偏娇儿缠绵。于是想,就带一个助手吧,或许也能解我枯燥的旅程,也未可知。
沿途娇儿酣睡,我坐在长途客车上,前后都是倦怠慵懒的游人,窗外熟悉的楼房、绿树、街道,快速的闪过,想让我想些什么。我却恹恹的竟然睡了起来。
突然,不知是什么惊到了我,我一下子就这么醒了,旁边娇儿慵懒地咂吧了几下小嘴,翻了个身,继续睡着。左边座位上两个陌生的旅客正在窃窃私语:旅途的终点,预定的酒店到底距离车站有多远?
我的心一下子沸腾了:没错,他们在研究我家乡的景致,家乡的特产以及诱人的海鲜;他们在仿徨哪条线路才是最佳的航线;哪一处宾馆才是最适合的落脚。是海边吃的海鲜鲜香纯美,还是市区中心的海鲜更加经济尽兴。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们在关注我的家乡呀,我怎能不享受一下我这个地主的情怀?家乡的一切,一下子拉到了我的眼前,面对拿着手机彷徨的邻座,我猴急的参与,我语气轻盈却又难免流露得意,我终究是没忍住骄傲了!
车子或许是听出了我的骄傲,扪着笑,一路畅通。忽然,窗外一排排挺直的白杨树快速的闪现在我眼里。
哦,白杨树,我梦里的白杨树,多少次想起:夏日里我在你阴影里捉蝉,你竟然无情的撒下毛拉子蛰人的细毛,蛰得我呀,对着年迈的小脚奶奶,跺脚哀嚎;冬日里我曾数次拿着根细细的铁棍,小心地串起你无言洒落的叶片,你竟然得意地藏了那么多、我无从发现的毛拉子细毛,蛰得我呀,对着年迈的小脚外婆,大呼小叫的求救。
我一次次、一年年的败给了你唯一的武器——不起眼的毛毛虫,看不见的那一身细毛。却终究不舍得离开你的树荫,你的叶函。
我曾经数次在我旅居的南方小城,到处找寻你的身姿,却始终无果。我才知晓,我竟然如此地眷恋你,深深埋藏的,竟然是对你无比的眷恋!
白杨树的缝隙里镶嵌着,我望不到边际的绿毯,那是娇嫩盎然的禾苗呢。它巧妙地和肆意生长的豆苗、忽隐忽现的白墙红顶的楼房、盎然挺拔的绿树,蒙太奇的组合在一起,竟然一下子让我沉沦了。心,终于不再漂浮,眼睛不再漂浮,我找回了平和,终于找回了!
车站的出口处,熟悉的声音此起彼伏,数张亲切的笑脸,不时的递了过来。我没有预先和老家的亲友,招呼我要回归的信息。我知道老家的站台上,到处是我的亲友。我不必招呼,我只是在回家。我于那里,不是游子,而是归家的孩子。我不必招呼,不必喧嚣,我尽可以随时定归期。家,毕竟是我的归宿,家人不需要客气的保持距离。
走在家乡的街道上,晚夏的暑气隐隐若若,街面上车来人往,候车的站台上挤满了不急不躁的旅客。
“您好!请问到连岛怎么坐车?”一对中年男女,手里拿着打开的手机,殷切地向我走来。
我一下子没来由得心情激荡,“前面继续走五六十米,在路口右转,可以看到一个BRT的站台,坐上BRT,大约四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我终于不用像在江南———我生活了四年的小城那样,面对着满怀期望的问路者殷切的眼光,数次张皇失措的满面臊红。在那里,我终究是客啊,我只认识寓居的小窝左右,哪里能告诉别人要寻的路!
而这里,生我、养我、育我成人的家乡,我可以细数她的过去,她所蕴含的人文地理。
哦,原谅我,刚刚问路的朋友,我没有细说BRT的车次,也没能给你BRT的终点。不是我马虎,也不是我不愿多语,我实在是出游太久,我一时真的不知道具体。原谅我吧,我本质里还是那个热情的本地人,只不过我一时还未完全回归。
哦,谢谢您,谢谢刚刚问路的朋友,您让我终于找到了地主的感觉,我终于不再漂泊!虽然我住不了多久,仍要远行,我终究是有家可以回归的,只不过我一时不能完归罢了。
不知不觉,随着儿子的雀跃,我们走到了一个没有红绿灯的横行道口。机动车道的几条道上,奔驰中的车,川流不息;道口两边,行人自觉地停止脚步,不急不躁的满面春风。
突然,车道上的车辆好像约好了一般,同时缓缓停住了车轮。我一时诧异,傻愣愣地看向车窗内的司机。他们微笑着向我额手,我恍然大悟。赶紧牵着儿子的小手随着人流快步疾走。
“妈妈,你看,我们老家的人素质多高呀,修养真好!”娇儿依旧雀跃着,嘴里默契得唱着让我开心的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