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怪客夜探三养斋

选了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草上飞一身黑衣短打，施展轻功，来到锅盖山，从后山攀援而上，寻了个僻静处，翻过山寨栅栏，躲过巡山第小喽啰，径直奔到三养斋前。

翻上房去，用脚勾住房檐摆了个壁虎造型，垂身下探，正想往屋里看，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定睛一看，原来下面屋里的三养居士正在做神仙肘子，配了十八种香料，正在砂锅里慢火炖煮呢。青烟缭绕，香气诱人，馋得他像巴甫洛夫做实验的狗似的，直流口水。

在镖局哪吃过这个！自打熊大料店开张，过的真是猪狗不如的日子，想想鼻子就发酸。

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其实是污水倒灌自家地！整天吃店里的配餐，说得好听是配餐，都是放了很久卖不出去的伪劣食品，里面的油都是残羹剩菜里整出来，放锅里熬熬再用的，连店里的猪都不吃，个个躺在猪圈里绝食抗议，最后饿死了一只较劲的，这才换成糟糠了。

熊二娘舍不得丢，又拿给伙计们吃。伙计们的饷银在她手里捏着，不吃就扣饷银，都不敢像猪那么倔，只能咬着牙往肚里咽。

每到吃饭就像是拉去过堂，恶心还不能吐，吐了扣饷银。有几个得了厌食症，瘦得皮包骨头，都不能走镖了，还有几个实在忍不住了，不辞而别，去了三养，传过话来说那边吃香得喝辣的，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就是八抬大轿来抬也不回去了。

草上飞在房上暗喜，今晚好彩头，赶上这绝世香气啦，我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就这么耸着鼻子闻着香气胡思乱想，都忘了神圣使命了，后来看到居士熄火收拾家伙了，这才惊醒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菜谱，就像饿狼盯着羔羊，心想，要是偷回去，天天做这神仙肘子那不成神仙啦。

赶忙凝神运气，就要下手。忽听得叽叽吱吱一阵怪叫，房梁上跳过来几个黑乎乎肉滚滚的活物，窜到他大腿屁股和后背上乱咬一通。顿时一阵钻心彻骨的疼痛，咬牙都忍不住了，只好来个鲤鱼打挺，浑身乱抖，可还是甩不掉这几个恶虫，反而下口更重了，眼看着身上滴出血来。

草上飞一狠心，再来一个恶龙翻身，像打秋千一样来回荡了两下，昂头伸臂扒住房檐，爬上房去，拳打脚踢地总算把这几个恶虫赶跑了，这才看清是几只大老鼠。

原来，草上飞懵懵懂懂选错了观察的位置，这正是居士平日晾晒腊肉的地方。

每年秋天，居士杀了猪，腌成腊肉，就挂在南墙屋檐下晾晒。那里油滋滋、香喷喷的，引得那些老鼠经常过来偷吃，都惯出毛病来了。

草上飞偏偏找了个漆黑夜晚，黑乎乎地倒挂在那里，这些老鼠以为居士又挂上新的腌肉，馋虫又都勾起来了，纷纷跑过来抢着尝鲜。虽然膘不够厚，还是争着下口，害得草上飞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差点从房上掉下来。

我赶忙向时空穿越神申请，让他打开鼠语翻译器，想听听房顶上老鼠们在说些什么。

翻译器一打开，只听得那鼠王叽叽地说道：“夫人，怎么三养居士这次腌腊肉不放盐？没滋美味的，性子也太急了吧，这猪还没杀死就拿出来晒了，咬下去还乱扑腾！”

“夫君，你不懂，这是居士的新产品，低盐的，半生不熟拿出来晒可能是图个新鲜。”

“那也得放点作料吧，这没滋没味的怎么下口啊。”

“老外了你，他这是新款式，风干木乃伊风格的腊肉，放一千年都不会坏。”

“木乃伊？别是要出远门去大漠吧？要不做木乃伊腊肉干嘛？这下子咱们得喝西北风啦！”

我听见鼠王和鼠后带着一窝老鼠没滋没味地开讨论会，就赶紧掐了。

草上飞却不知就里，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生怕居士闻听后追杀，一溜烟翻墙跑到寨子墙边，猫在树下黑影里定了定神，心想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熊二娘还不得骂死。再看看身上，都是些皮肉伤，还能坚持，不禁热血沸腾，英雄气不短了，一咬牙又窜回了三养斋，说什么也得把菜谱偷到手。

翻到墙上，端详了半天，找了个没有油迹的侧边窗户，在房檐上摆了个大鹏展翅架势，倒勾着身子，张开两臂探头往屋里看。

这次多了个心眼，手里握住随身带的牛筋软鞭，老鼠再来捣乱，就打它个皮开肉绽。

其实草上飞多虑了，那些老鼠尝了几口，不是滋味，就像是吃了孙二娘黑店里的人肉馒头，知道不是腌猪肉，八抬大轿也请不回来了。

居士已不在厅堂，想是进卧房睡觉去了。桌上乱七八糟堆满了碟子碗筷，那本菜谱就赫然摆在桌上。

草上飞大喜，正要纵身跳下去，这时起风了。风越刮越大，打着旋地吹进院里正冲着南门的那一堆怪石，发出阵阵怪声。

他觉得那石头后面藏着一帮家伙，像是刚睡醒，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一会是妇人呜呜啼哭，一会是男人怒吼，一会是老太婆坏笑，一会又是老汉叹息，像是在吵架，又像争着调侃自己，还像是孤魂野鬼们聚在一块一边诉苦喊冤，都在看他的热闹，吓得他伏在房上不敢动动弹。

别说是草上飞，连我都觉得像是看惊悚片，赶忙示意时空穿越神，拜托把镜头转到那大石头后面，瞄了几眼。

原来什么也没有，只见一阵阵大风打着旋吹进大石头裂开的奇形怪状缝隙里，发出不同的声响。

突然想起了老家的崂山有几块响声石，是第四纪冰川运动把石头劈成了不同形状的裂缝，每当风吹过就发出各种声响，像吹笛子，又像吹萧。

后来才知道，老爸觉得这些石头天生异象，有天人感应之声，乃大吉大利之物，炒菜做饭，迎风听声，不亦乐乎。就把这响声石当作镇院之物，建三养斋时围绕这怪石布局，石头正冲着南门，当作影壁兼雕塑了。

活该那草上飞倒霉，刚想动手又撞上了大风天气。借着这打旋添乱的风，第四纪冰川也来显灵凑热闹，吓得他趴了半个时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好容易等到风小些了，那边的声音也平和些了，一家子在后面嘁嘁喳喳又说起悄悄话来。

草上飞犯嘀咕了，这家子怎么人不人，鬼不鬼的，都猫在石头后面盯着我，俺的隐私都暴露无遗了，这阵子不定又商量什么歪主意了，叫我还怎么作案啊。

这时老爸起来撒尿，在屋里又唱起来了：“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唱的是京剧空城计，撒尿唱戏是他的老习惯。

草上飞更担心了：“屋里一个诸葛亮，外边一窝聊斋鬼，这不明摆着是合伙算计我，请君入瓮吗！爷爷我可不傻，三十六计我走为上啦。”

这机灵鬼一抬腿，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