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脑洞写作大会应征稿件，选择的关键词为：钱、运气、活着。】
01.讨债
客厅里面云雾缭绕，布满了浓重的香烟味。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四周还站着十多个人。
钱斌被人踩着，趴在地上，嘴里重复着。“四，四哥，再缓几天，我一定能还上的。”
这已经是钱斌被堵住家里的第三天了，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说话都没有太大力气。这样的呻吟，四周的人都不太当回事了。
坐在沙发右边的叫乔四，一头短发显得很精神，穿一件皮夹克透出浓重的朋克风。乔四靠着沙发，一只脚踩在茶几上。重重的抽了一口香烟，问周围的人道：“这三天调查的怎么样了，他那破厂子值多少钱。”
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上前道：“四哥，资料在这里，您过目一下。”
“我信得过你会计事务所，直接说吧。”
年轻人笑着把资料收了回来。
“上个月停产了，工人们领了最后的工钱已经遣散了。厂房是租的，还欠着20万的房租。厂里的设备有点老旧，估算了一下最多也就值100万，可是现在这个市场只怕拍卖也有点难。”
“应收账款呢？”
“30万块钱，都是陈年烂账了，只怕也很难要回来。还有一些桌椅板凳，电脑什么的大概值……”
“停停停，就这样吧，这些破烂能值几个钱。”
乔四使劲的嘬了一口烟，剩下的半根就这样一口气燃尽了。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烟蒂扔在地板上用脚抿灭了。
“他老婆孩子呢？怎么不在家。”
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汉外号叫老虎，是乔四身边出名的狠角色。
老虎赶忙回道：“回娘家去了，已经安排兄弟们盯着了，要现在带来吗？”
乔四点点头，大汉拿起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四哥，我欠的债，与元圆她们无关。”钱斌努力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哀嚎着。
这时候乔四示意老虎等一等，又示意按着钱斌的人带他过来。
乔四挤了挤旁边坐的人，指了指钱斌，又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钱斌腿有点发软，还是坚持道：“四哥，不用了，我站着说就行。”
乔四一脸不悦的道：“钱斌兄弟，你这是不给我面子，我不能让你这声四哥白叫不是吗？规矩我们懂，来你家怎么能没你这主人坐的位置呢？”
钱斌被人搀扶着，晃晃悠悠挪动步子向沙发走去。临近的时候乔四使劲拉了一把钱斌，钱斌就这样重重的坐在沙发上。
乔四抽出一根烟递给钱斌，然后给旁边坐着的人也递了一根。钱斌拿着烟的手有一点哆嗦，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用自己干裂的嘴唇叼住。
旁边一名站着的兄弟拿出一个镀金的打火机，在半空中甩了一下。先帮乔四点燃，接着又给钱斌和旁边的人逐一的点上。
乔四把夹着烟的右手搭在钱斌的肩膀上道：“阿斌啊，哥借你的钱呢，是身边这位王老板的，当时可是我做了担保的。哥哥我是讲信用的人，王老板这钱不能不还。连本带利3098万，王老板呢今天给哥哥面子，同意给你抹个零头，你还3000万。”
钱斌手中拿着烟，只抽了一小口，哆嗦着说：“多谢四哥，这钱我还，一定还，还请四哥和王老板宽限几天。”
“别几天了，哥哥我爽快人。一个月，怎么样？这一个月的利息哥哥我也做主给你免了。”接着乔四微笑着看着旁边的王老板，左手勾上王老板的肩膀说：“都是自家兄弟，这个没问题吧。”
王老板哈哈大笑着道：“四哥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完全没有问题。”
02.还债的方法有很多
乔四把手从两个人肩膀上收回来，抽了几口烟，把大半截的烟扔在了茶几上的水杯里面，一拍大腿道：“既然事情这么定了，那我们就说说怎么还的问题。”
乔四挥手示意一个男子上前来，然后道：“小马，听说你还债的方法有很多，自己也经历过对不？做人要像小马那样讲诚信，过来给你钱斌哥讲讲这钱怎么还。”
那个叫小马的年轻人个头不算高，穿一件明显大一号的风衣，自从进来这个屋子就没太多存在感。钱斌被制服到调查都是其他人在动手，如今乔四让这小马上前来介绍还钱的事情。
小马把右手伸向高空抖落了一下袖管，整个右手的手掌漏了出来。钱斌发现小马的手掌只剩一半，五根手指中的四根全部被削掉了，伤口非常整齐，大拇指只剩下了半截。
“小马过来，坐近点，万一你钱斌哥听不明白可不好了。”
“得嘞，我最听四哥的话了。”
小马点头赶忙走过来，半边屁股挨着沙发，就这样贴着钱斌坐下，使劲在钱斌面前晃动着自己的右手掌。
“我小马是知恩图报的人，之前不懂事喜欢打麻将，欠了不少钱。当然，对斌哥这样的大老板来说不算什么大钱了。”
乔四给小马递过去一根烟，有准备给点上。小马快速的叼着烟，赶忙道：“谢谢四哥，不敢劳您大驾，我自己来。”
然后左手打火把烟点着，轻轻吸了一口，然后说道：“四哥仗义啊，帮兄弟我把钱的事情摆平了。可是我小马是讲义气的人，四哥的钱可不能欠，这是要遭雷劈的。四哥心善，给我介绍了一家车床工的工作。正式工，有保险，工资不多，一个月五千。可我这人也急脾气，靠这工资还四哥的钱那猴年马月了。那车床的刀就是快，当时一点都不觉得疼。这不一个月，一百万的工伤赔偿，从此我就跟着四哥混了。”
小马说完了，周围的兄弟都啪啪的拍手给鼓掌。小马向乔四点头示意，笑道：“四哥，兄弟我今天讲的怎么样。”
“罗里吧嗦的，你看给钱斌兄弟吓得，这一脑门的汗。”
小马把烟放在茶几的边缘上，左手卷起长长的袖管，仔细的给钱斌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茶几边上的香烟不合时宜的滚落到地板上，小马又赶忙低头捡起来，这一摔烟差点熄灭了。小马使劲咽了一口气，吸进去的烟没有吐出来，香烟也继续着着。又使劲的吸了几口，最后剩下的烟蒂团起来嚼着吃了，喘了口气略显尴尬的笑道：“四哥给的烟可不能浪费。”
乔四伸手摸了摸小马的头，笑道：“好样的，继续说啊小马，还没说完呢？”
“好的四哥，那我继续了。”
小马左手勾着钱斌的脖子，轻轻拍了拍钱斌的肩膀，“钱斌哥啊，想开点。这不，我摸麻将的家伙少了一个，我也戒赌成功，这算因祸得福了，我现在跟着四哥混挺好。不过你这个事情有点难了，我打听过了，我这办法是行不通的，就算车床把整条胳膊给卸了也赔不是这个价。你有没有什么高额的意外险什么的，有可能差不多够。如果你的不够呢？把嫂子的也拿来凑一凑。”
“小马，你说什么呢？”乔四显得非常不开心，“钱斌兄弟的家里真有什么意外险合同吗？这不能有吧。”
一旁站着的老虎回道：“四哥您贵人多忘事，钱斌哥和咱签合同的时候我们不是推荐了意外险让他购买吗？当时说好了的，万一钱斌哥有个好歹，这也能赔我们一些。钱斌哥的一份合同，3000万的保额，受益人是元圆嫂子。元圆嫂子一份，也3000万的保额，受益人是孩子。卖保险的兄弟今天凑巧也在，要不帮忙介绍介绍怎么能得这钱。”
乔四一拍脑门，然后道：“哎哟，瞧我这记性。小马，你这功课还得好好做做啊，别只顾得一百万的小钱，多向你老虎哥学习学习。做人呢？重要得上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对吧。”
小马赶忙起身致谢道：“多谢四哥教诲，多谢虎哥教诲。”
说罢退回到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
接着一位穿西服打领带的中年人过来，这是之前钱斌买保险的销售，钱斌是有印象的。中年人坐钱斌旁边，一脸和气的给钱斌讲这意外险的承保规则，还讲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项。
总结就是记住两个要点。
第一：必须是意外；
第二：人必须死了。
钱斌耷拉着脑袋，他如何不知道这些人说的目的是什么？可除了这个法子，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一个月筹3000万呢？
“王老板放心吧，我相信钱斌兄弟的领悟能力。这一天够累的，我们找个地方唱歌去。老虎啊，你带几个兄弟留下来照看钱斌兄弟，别怪四哥我照顾不周，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看着也很难受。”
03.盘山公路
乔四带着王老板和大多数兄弟撤走了，留下老虎带着小马还有两个兄弟，屋子里一共四个人陪着钱斌。
小马叫了六份外卖，其中有两份是钱斌的。
老虎一边吃，一边道：“钱斌兄弟，想开点。你这苦熬苦干的也没能赚3000万不是吗？你说你连根毛都没给四哥剩下，四哥这已经够仁慈了。你厂上那些工人的工资压一压不也能挤出一点水来不是吗？你这事情办的太不地道了，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钱斌没有搭话，就这样埋头吃着。
“给你脸了是不是，虎哥和你说话呢。”小马把筷子使劲往桌子上一摔，其中一根掉在了地上。小马站起来左手食指戳钱斌的头道：“虎哥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啊。”
老虎示意小马坐下，笑着道：“都自己家兄弟，这好几天没吃了，理解理解。不过你悠着点啊，这噎死了算不算可不好说，还我们这么多人在场内，到时候和元圆嫂子打官司可就说不清了。”
老虎把“元圆”两个字说的很重，然后笑眯眯的帮钱斌夹菜，“钱斌兄弟啊，一会小马给讲一下注意事项，你可得听好了，事情要是办砸了，我们兄弟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钱斌大口的吃着东西，想着自己的妻子元圆，想着自己年幼的孩子，想着这个家。钱斌自己向来守信用，重情义，可如今自己落到这个田地。钱斌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没能力。
小马的业务娴熟，讲的非常认真，天秦市外有一条盘山公路，是交通事故的高发地段。如何能保障自己的车子不超速，在什么地方躲避，在什么地方踩刹车，如何能让现场更加真实一些都讲的头头是道。
“钱斌哥啊，到时候会有一辆大货车从山上下来，约定好的时间你可要记清楚了，到时会你急转弯按我说的做，肯定能成功。”
为了做得稳妥一下，在接下来的几天钱斌开车熟悉整个路况。一方面是为了不出什么叉子，另一方面也是制造一种自己常常出没在这条路上的景象。
最开始的时候钱斌还有一些紧张，手握着的方向盘并不太稳当，有几次差点和别的车撞上了。钱斌不敢撞，他担心万一自己还活着，那就是妻子元圆的累赘了。后来的几天里面，钱斌渐渐的开始有一些兴奋，甚至有一些解脱，他自己似乎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环境，脚下的这条路变成了救赎之路。
04.活着
钱斌按着约定的时间从山路下开上去，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在第三个转弯处会有一辆大货车经过，大货车悠长的鸣笛声音是相遇的信号，钱斌微笑着，轻踩着油门，他注意着仪表盘上的车速，不能超速行驶的，不然自己会承担一部分责任。两个车子很快相遇了，钱斌猛打方向盘，做出紧急躲闪的动作。钱斌的车子毫无意外的在右侧冲出了路边的护栏，整个车摔了下去。
车在自由落体，钱斌能感觉整个车子加速下坠的过程。大概一秒多的时间车子摔在了山坡上，钱斌在车里翻滚着，车子前面的饰物砸在钱斌的脸上。安全气囊暴起了，钱斌的脸先被安全气囊挤压饰物后变得血肉模糊，接着安全气囊又被破碎的饰物个割破了，这小小饰物的作用竟然真的和小马他们说的一样。
汽车翻滚着，脖子不由自主的摆动着，就这样随着车子的滚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钱斌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全身的血液似乎在流淌，这种流淌是一种解脱，就这样解脱了，直到失去意识。
车祸发生后，元圆带着孩子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前些日子钱斌说朋友来让自己回娘家住几天，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钱斌伤的很重在手术室抢救，元圆到的时候手术已经连续进行四个小时了，元圆又等了两个钟头后医生才出来。
元圆焦急的问道：“大夫，我爱人怎么样了？”
给钱斌做手术的大夫出来的时候显得非常疲惫，还是认真的道：“病人失血过多，现在不好说。他运气不错，性命暂时保住了，具体会怎么样还得观察观察。”
元圆听说了事发的经过，现场的悬崖高度有几十米。确实如医生所说，丈夫运气够好的，居然保住了性命能活下来。
第三天的时候钱斌从ICU出来，整个人还是昏迷的状态，但是大夫说状态已经好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有全身瘫痪的风险。
出了ICU家属才能自由探望，钱斌出事情后每天都有不一样的人来看望钱斌的情况，大都说是钱斌生意上的伙伴，这些人有一些元圆认识，可是大多数她都不认识。
今天来的一位朋友一头短发，一身朋克风的装束显得很精神，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人。手中还捧着一束康乃馨，看上去比别的朋友用心多了。
来人很礼貌的道：“您客气了，我是钱斌的朋友。大家都叫我四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元圆感觉很奇怪，第一次听说刚见面让叫哥的，“运气不错，还活着。”
“哦？是吗？那他运气不错，不容易啊，还活着。可以一起看看去吗？”
“当然可以，我也是刚允许探望，一起去吧。”
钱斌感觉浑身动弹不得，仿佛被定住了。“难道死后就是这种感觉？”
眼睛慢慢可以睁开了，钱斌看见了病床旁边的元圆，这是自己最不舍的妻子，他以为这是上天给他最后的照顾。
可是很快钱斌发现了病床边的另外三个人，乔四、老虎和小马，而乔四捧着一束康乃馨，一脸严肃的看着钱斌。
钱斌想大吼，“我为什么运气这么差，我为什么还活着，上天为什么不带走我这该死的人。”
可现在的钱斌喊不出声音来，整个人呼吸变得急促，旁边的心电图上绿色的线条加速的跳动着，扣在脸上的呼吸机急速的抖动着，监控身体状况的机器发出了滴滴的警报声。
“大夫，大夫快来看看，7号病床。”元圆着急得呼喊着。
乔四在一旁看着钱斌，听着这些监控设备发出悦耳的声响，那张透过康乃馨朦胧的脸，向着钱斌露出死神般迷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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