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勾着小手指,在乡间小道漫步,偶然看到前面有一坨干燥的牛粪。突然之间,你放开我的手,四处寻找,我讶异你在寻找什么?之后你找到了半盛开的拇指般大的紫色小花,然后径直走到那坨牛粪面前,蹲下来,做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忘的事情,你把花插在了牛粪上面。
穿着胸前印有阿童木的大红T恤和黑色长裤的你,蹲在那里回头看我,咧开嘴笑了,“看,快看。”或许是因为这笑,时间在我们的两条交叉线汇聚点定格了。
你很容易满足,一包奥利奥就能解决你所有的烦恼。所以去见你时,我的包里始终会备着奥利奥。对了,还有牛奶。打开包装递给你,你看到奥利奥的神情是别人打开首饰盒看到钻石才有的神情,那种欣喜好像是小朋友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礼物一样。之后,你拿出第一块,不是随便的一块,从盒中排列在第一个的第一块。然后小心翼翼地旋转着,深怕会转碎了。旋成两半后,我给你牛奶,你沾一沾,伸出舌头满足地舔一舔中间的牛奶,再塞进嘴里,卡兹卡兹,感叹道:“真好吃!”别人解决一包奥利奥只要十分钟,你吃完一包奥利奥得要半天时间。
你向来怕软体动物,如蚯蚓、蜗牛之类的。那天你家中的白墙上,一条棕色的软虫在缓慢爬行,你惊叫一声,看到你寒毛直立,我不厚道地笑了。可是,你去拿了张硬纸,把这条软虫弄到纸上,纸拿得离自己身体远远的,头也别过去,斜着眼睛说:“小朋友快走吧,希望你好好的。”然后就把它放到窗户的栏杆上。
你不杀生,即使是蟑螂,所以你才是个素食主义者,对吗?
路遇奄奄一息的小鸟,你也会给它超度。
黑暗中,在公园的长凳上,你从包里拿出什么东西。你说是刚买的ESSE烟,我皱了皱眉头,想阻止你。你说是刚买的,还不太会抽。点了一支,只抽了几口,你哀叹的气息都快把烟呼灭了。“我妈妈,……”你很平淡地讲着你出生的故事,你和我说,你妈妈怀的是龙凤胎,你先出来了,可你弟弟还没能见这个世界一眼,就离去了。你的奶奶一直说是你克死了你弟弟……我第一次听到你的故事,心揪着,不知如何安慰。你也沉默无语,只有旁边小树上夏虫的微鸣和远处人群的熙攘声。良久,你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大喊:“为什么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我身上?!我有什么错呢?让我背负了这么久,这么久,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这样的责难于谁,都是生命难以承受之重,如尖刀刺进你的身体,把你搅得血肉模糊。
还记得我们乘公交车,坐在B7的最后一排,公交电视上刚好播放着高速上司机撞车事件,导致大部分乘客死亡。你沉重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替他们去死。”我没有看你,只听着你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在你看来,活着才更难……
我们都是苦海中的一条鱼,要逃脱上岸,可等待你的却是厨子。
可是,别人印象中的你,话痨、热情、明朗、是个典型的白羊座。你都在伪装吗?或许不是,这才是你的本性,只不过你强行给自己加的罪逼出了另一个暗黑的自己。
你曾说你要修行,立志走遍大大小小的庙,去赎你犯下的罪,去为你心爱的人祈福。我们第一次出游便是去南普陀,爬山、拜佛、祷告、吃斋菜、买素食。下山时,你买了红蜡烛,点了一夜。
记得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你像个励志青年,慷慨激昂地说:“为什么这么难?因为我们在走上坡路。走下坡,多容易。有时候,你总想着命运不公。你这么抱怨命运,你对它公平了吗?当你想着全世界都欠你时,那时你只想着自己。”
两条交叉线,过了交叉点就会越走越远,此生不会再相遇。人生如果是一根项链的话,那么你是我的这根链子上的一颗珠子,如今的我,有你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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