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月圆之夜,九夜站在月光下摇摆着她微显人形的身姿,吸取月亮精华。她颈脖间的铃铛发出清亮的旋律,长长的獠牙利爪还未褪去,尖耳朵高高竖起,一身白毛在夜风中暗暗涌动,又大又长的尾巴曳了一地。
离九夜化为人形仅剩下两个月圆之夜了,婆罗花仍然没能拿到。整个黎山只有断肠崖上有一株绛红婆罗花,可它的守护兽锦豹实在厉害得很,九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吸完月亮精气九夜有些喘不过气,只见她四肢上的毛慢慢脱落裸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肌肤,尾巴也明显变短变小了许多。九夜看起来十分痛苦,一只手倚着一棵树,半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鳞桐赶过来的时候,她几乎快晕过去了,靠在树上一动也不动。她从小体质就偏弱,这一次蜕变仿佛已经达到了她承受力的极限。
鳞桐抱起九夜,给她输了些真气平衡住她体内至阴至寒的月亮精气。不过半盏茶功夫,躺在鳞桐怀里的九夜慢慢睁开了眼,但气息仍旧虚弱。九夜握住鳞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冰晶一般的眼泪在眼眶里悬着,只听得她怔怔叫了声:姥姥。接着又垂下了眼睑。
鳞桐紧握住九夜的手,为她擦掉眼角的泪:“九儿啊,你可知道化为人形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九夜抬头望着鳞桐形容憔悴的脸,语气虽然中气不足,却显得更加坚定:“姥姥您早就告诉过我,这是我的使命啊。”
鳞桐不再言语,只温柔一笑抚了抚九夜初显人形毛茸茸的脊背。她把一切无法言说的话都说给自己听。她默默想:“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你以后可千万别怪姥姥才是。”
“九儿啊,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突然,鳞桐用力搂住九夜,用她的脸摩挲着她的。
“姥姥,难道您是怕九儿化成人形后就偷跑出去不回来了吗?九儿向您保证,绝对不会的。姥姥是九儿这辈子最最亲近的人,九儿会一直一直守护着姥姥。”九夜紧紧揽住鳞桐的腰,涩涩地笑着,断断续续说了这些。
“那好,下一个月圆之夜姥姥定会给你带来婆罗花。婆罗花是花界之王,它会在你化为人形的时候助你一臂之力,减缓你的疼痛。你要听话,千万别再一个人去采花,很危险的。”
“好啦,姥姥,我再也不敢了。这个教训九儿记着便是。”九夜委屈地吐出舌头舔了舔受伤的大腿,如今那腿上的伤早已结痂,长出来一截新的雪白的毛,用不了多久那些毛又要蜕了去,长出新鲜的皮肤。
“姥姥只顾着和你说话忘了你也累了,快别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吧。”鳞桐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微笑,用手有节奏地轻拍着九夜的背:“就在姥姥怀里睡吧,睡吧。”九夜会意,甜蜜蜜地点头,闭上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睡去。
守护兽锦豹上次中了洛梓一剑便更显警觉了。他在崖洞里睥睨着眼,半寐半醒,稍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就立即跳起来扑上去。一只玄鸟悄然降落在洞口的野草上,草叶微微颤动了几下,说时迟那时快,锦豹倾身向前一跃可怜的玄鸟一瞬间便成了他的下酒菜。锦豹磨了会儿牙,瞪大双眼,张开血盆大口长啸一声,周边的小动物吓得四处逃窜。
绛色婆罗花攀在崖壁上随风而动,朝着天空妖冶地盛开着,夕照下更加娇艳欲滴。王者之花便有王者之势,给人以一种高高在上圣神不可侵犯的倨傲之感。婆罗花全身都是宝也全身都是毒。
鳞桐蹲在洞口望着尚早的天色,悠悠转身折回洞里取来噬魂丹。她已经决定今夜就动身,此去,婆罗花她志在必得。
夜终于深了,天空变得阴郁起来,没有星子没有月亮,也没有半点风声。
夜色中,一只矫捷的狸猫飞速越过丛林与草原,火红的瞳眸在黑夜里闪着无比凌厉的光,像两柱奔跑的灯芯点缀了暗暗黑夜。她尖利的爪牙一路划过树叶和小草,直奔断肠崖。
午夜子时是锦豹兽警觉性最低的时候。神经紧张了一整天的他唯有在此时放下防备,舒舒服服睡上一觉。见崖洞里的锦豹正在酣睡,鳞桐小心翼翼爬上崖壁,轻轻悄悄地靠近婆罗花。
就在鳞桐用爪子刨婆罗花根的时候,熟睡的锦豹翻了个身,闷哼了一声,吓得她连忙停住了动作,两束红光直直射进洞里。
锦豹被红光惊醒,微微睁开眼又紧闭上,故意假寐,他在等待时机。鳞桐集中注意在刨着花根丝毫未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正在逼近。
婆罗花的根扎得很紧很紧,仿佛已经与岩石融为一体,任凭鳞桐怎样施法都无法撼动其根基。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婆罗花的根果真如传闻中所说,它深深焊进了岩洞顶部,没有锦豹兽的破石斧根本就无法取出。
可没有根,就算把婆罗花带回去也无济于事,它根本不可能活过两个月,估计还没等到九夜成人那天,它就枯死了。她必须拿到完整的婆罗花。
看来是时候拿出噬魂丹了。用这颗她修炼了两百年的元丹来换一株婆罗花到底值不值得,从她决定来盗花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早已有了答案。
一颗绿珠从鳞桐嘴里吐出来,碧色的光晕把黑夜变得亮如白昼,锦豹对准绿珠就扑上去。“原来你醒了?!”鳞桐旋身变作人形,一把抓过噬魂丹。及腰的白发被染成碧绿,眼珠子里燃了一把焰火。锦豹扑了个空,怒吼一声,转身向鳞桐袭去。
“哼!你伤我孙儿,这个仇还没报呢!你不是我的对手。”鳞桐纵身一跃逃过锦豹的攻击,一掌朝他的头劈过去。
锦豹吃痛,更加发起飙来,疯狂地向鳞桐扑了上去,一次,两次,三次,左边,右边,上面,下面……鳞桐身手敏捷都一一避了过去,锦豹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反倒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终于他气馁了,趴在石头上,干瞪着眼。
鳞桐玩味地看着趴下的锦豹,戏谑般笑着,轻佻的表情分明在说,之前的打斗,都是在逗他玩儿。“啧啧啧,瞧你这模样真是可怜呢,我早就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鳞桐拢过银白的发丝缠到耳后,附身凑到锦豹耳边道:“要不,我们做笔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