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雪停了。绵延半月的雪期终于在二月头的时候悄悄止住了。闻安今日起得早，收拾得当便提着篮子往御花园赶。每年冬日里头的青梅酒都要用落在腊梅上头的雪星子化了来酿，今年雪下了半个月，天气寒的很，闻安身上发起懒来也就没有去粘沾手过这件事。今日日头出来，空气里散着一种即将春来的兴头，闻安便喊着听雪一同去把集雪露的事情办了。
待收拾得当出门，半路上便遇上了昨日见过的颖贵人。二人行了一个平礼，闻安便打算继续前行，未曾想颖贵人开口喊住闻安，缓缓走到她的跟前：“姐姐这么急匆匆地走，也不陪着妹妹说上几句话吗？”
闻安淡然一笑：“本宫还赶着去御花园收集梅花雪露，这就不耽误颖贵人了。”说罢轻轻颔首，拉上听雪的手转身。
“娘娘就不感兴趣，嫔妾为何会来这宫里？”
闻安站定，缓缓转身，翡翠细珠制的流苏落在她的耳侧，随着转身的动作，轻轻晃着。翠绿色细碎的光点有一点点映在她的耳垂上，仿佛冬日里头新抽芽的第一朵绿，绽放在她的耳畔。
“娘娘您入宫已有多年，可是到如今却还是一个贵人。妹妹碍于祖宗规矩，喊您一声姐姐，不为位分，为的就是您长妹妹的这七年。”她走近闻安，轻轻在她耳旁吐息：“你不过是太后用剩的一颗废子，何苦还要在这宫里头到处碍眼呢？”
闻安眨眨眼睛，笑着看向颖贵人：“我道是巴林家的姑娘如何进得来这宫里头，原来是仰仗了太后。颖贵人，既然你是太后新收的一颗棋子，那不如就好好做一颗棋子，旁的事情还是少管为妙。”
闻安说完，瞧见颖贵人脸上一阵青白：“那姐姐便走了，记得多去向太后请安，太后最喜欢的便是知恩之人。”
颖贵人身边跟着的宫女紫莲瞧见自家主子的脸色，萎萎缩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安慰。颖贵人瞧见自己的宫女这副样子又加上刚刚被闻安呛了一嘴，一伸手便打了她一巴掌。紫莲登时便跪下，嘴里喊着饶命，雪白的皮肤上被银丝护甲划出了一个深深的血道子。闻安听见身后的动机，转头就看见那个小宫女跪在雪地里，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一下都不敢抬头。
“主子，您瞧这颖贵人，昨儿才刚封的，今天便在这宫道上惩罚下人。紫莲也真是可怜，咱们要不要去帮帮她？”
闻安沉默半晌，等快到了御花园才开口：“紫莲是颖贵人宫里头的宫女，要打要罚都由着她自己来，咱们如何去棒？为自己添上一件麻烦事，咱们图着什么好了。”听雪见着自家主子气定神闲的模样，便也安下心来，随着她进了园子。
冬日里头的御花园安安静静，昨日见着埋在雪里头的花一早上就被花房太监收拾走了，那股子闷闷的浓香也随着半夜的落雪埋在了地里头。闻安经过问沧亭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园子里头唯一的一棵绿梅开了。绿梅畏寒，雪地里头开花的少之又少，一般都是由花房工匠们种在暖房里头。御花园的这棵绿梅，原是由皇帝一时兴起移栽过来的，没想到今日却瞧见了它在雪地里头开花的模样。
闻安欣喜地让听雪取出罐子，用水晶勺子小心翼翼将梅花瓣上头的薄薄积雪扫进罐子里，因着绿梅只有一棵，得到的雪露也是少之又少，将将满了一个底。
“主子，这一点点可以派上什么用？不如将别的梅花上头的也一起装了进去，香气混合，不也挺有趣儿的吗？”
闻安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光想着有趣儿了，这绿梅珍贵，若是和别的混在了一起，那才真的是可惜了。待会儿再采上一点花苞回去，加上雪水蒸馏，便是最好不过的花露了。”
听雪在旁边听着嘿嘿笑：“主子，您是为皇上备下的吗？”
闻安点点头：“原本不是为他做的，只不过现在还是送去给皇上更加妥当一些。”
听雪瞧着她目光熠熠，并不似从前一般两了无所争，心里头渐渐暖了起来。
“主子，这么久了，您应当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