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岁
浴火凤凰
2014-12-14 11:13
八千岁死了
在2014一个初冬寒冷的日子
从此
他永别了拐杖
静静地深入熟稔的黄土
生于斯
死于斯
他以死宣告
终于
没能改变
这个固执的村庄
他
终于
不得不
承认
自己依如千百过客
归根结底
是一位
失败的农民
八千岁
是他的外号
这里
寄托着
智慧与尊严
他少年丧母
有七个兄弟姐妹
与
沧桑的父亲
他
要改变贫穷
自信
个人奋斗足以改变命运
他读书不多
而学以致用
他不是天才
却过目不忘
凡事不落人后
他是他们家中兴的脊梁
他是他们村大事小情的明白人
他是他们村大会战的参谋长
青春的时光缓缓流淌
形形色色的红媒常坐在他们家的炕上
他志在千里
不是嫌这家姑娘愚笨擀的面条像六号钢筋就是嫌那家姑娘肥胖似半老徐娘
四十来岁
他不再与月老决战
他
娶了一位带着一个小孩的新娘
他说
“文化大革命”耽误了他
他的腰间
有许多钥匙
他相信别人
更相信自己
岁月茫茫啊山高水长
他
当上了生产队长
他风餐露宿
一心想
拉着这虚弱的村庄
奔跑在小康的路上
他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他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他自信是个人才
终于没遇到渭水三月的柳丝
终于没遇到三顾茅庐的那个曾经的鞋匠
他
才思敏捷
行为规范
兢兢业业
为百姓的利益当仁不让
然而
上上下下
大多数
并不说他有多大能量
甚至
他木秀于林
递了28次申请
却没能加入
在他的思想体系
他
为人仗义
他的口才
何止是苏秦张仪
何止是一个优秀的律师能比
他经常使他的村民点头称是
他经常使他的上司欲辩无词
正当他感到累累空巢朗照曙光
正当他望见冬的尽头春风浩荡
正当他梦见羊年大吉的横批贴在他们家
宽广的门框
突然一天
他突发脑血栓
只能努力地
说几个晗混不清的
诸如吃、走的术语
这年
他大概六十一岁
电视里的
眼前的
道听途说的
他看在眼里
思忖在心
却已不能指点江山
不能雷厉风行
不能仪表典范
不能按自己的哲学整理自己
拄了拐杖
在他们家的墙根的阳光里
然后再慢慢地挪进屋子
很多时候
他不用夫人搀扶
他甚至相信
有一天
他依然健步如飞
有一天
他依然舌风话雨
拄着齐眉拐杖的他
如坐在轮椅上的斯蒂芬•威廉•霍金
思想着
并无视那来来往往嘲笑的浮云
他
像一个风干了的昔日的英雄
挂在村头
任人品评
2014初冬寒冷的一天
他的肉体
一声叹息
思想随之戛然而止
不甘地
撒手
他睁大的眼睛
定格在滴滴答答岁月年轮的时钟
定格在依然向前翻滚的日历
凛冽的朔风旋起他坟茔的纸幡
而沉静的泥土正将他化作春泥
【经典评论】
丹顶鹤王丽:
2014-12-14 13:47
终了没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没能改变这个固执的村庄。其实那代人有很多人如此一生，八千岁是代表.
浴火凤凰 回复 丹顶鹤王丽: 多谢光临评点。八千岁，壮丽的一生。
77th:
2014-12-14 20:07
巴尔扎克小说的诗化风格，现代现实主义叙事诗杰作。
浴火凤凰 回复 77th: 呲牙正是正是
斯道也 回复 77th: 亲亲看2姨懂的真多啊，，，
77th 回复 斯道也: 玫瑰
77th:
2014-12-16 6:25
深邃的思想意境,精湛的艺术手法
浴火凤凰 回复 77th: 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