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轻轻一推,老屋的门吱呦一声打开了。一股浓浓的灰尘味道迎面而来,直冲鼻孔,我赶紧捂住了鼻子,但还是被呛得咳了几声。墙角蜘蛛网上的蜘蛛,迅速的从一截断木头上爬进了墙缝里。我环顾了四周,回忆一下子就涌了上来,遥远的一切变得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掸去上面的灰尘,坐在那里,老屋静静的,一声不吭。
关于老屋童年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而生动。老屋的后面有一座小山丘,在山的掩映下,老屋是静谧的。老屋睡在小山丘的怀里,也给山了些许陪伴,使山显得也不那么孤单了。老屋的前面是一片苍翠的竹林。竹林下面有一个椭圆的鱼塘。鱼塘像一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含情脉脉地关注着老屋的一切。老屋是静静的,一声不吭。
那时,老屋是快乐的。我呆在老屋,那里是我的家,我总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每天在父亲的再三催促下迎来一个又一个黎明,在夕阳西下饭桌中的谈笑风生中送走一个又一个白天。那是,我是那么理所当然的认为我是属于老屋的。因为每一次外出,最后还是被带回熟悉的老屋。也在很多很多次,在外面玩的累了睡着的时候,模模糊糊的感觉被爸爸抱着,穿过堂屋,拐进卧室,爸爸轻轻的将我放到老屋的床上。夜晚的老屋显得更静谧了,我总是在半夜被爸爸在外面做家具的声音吵醒,偶尔能听见屋后的山里面猫头鹰的叫声,一翻身就又迷迷糊糊睡着了。那时候爸爸总是通宵赶制别人定制的家具。因为总觉得爸爸在守候着我们,我们睡得更加香甜了。老屋总是静静的,一声不吭。
渐渐的老屋没变,爸爸却变了。爸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瘦弱,脸也开始免得蜡黄了,没有一点儿血色。冥冥中预感到要发生什么,我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慌。记得那是一个很清丽的夜晚,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慢慢的泻进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晚竟然停电了。我早早地上了床,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忽然,从拐角的黑暗处,隐隐约约飘进来一个人影。我的心砰砰直跳,一种恐惧感渗进骨子里,随着那个影子渐渐逼近,我不住的往墙角处缩,额角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我就那么死死地拽住被角。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在那么一刻,我多么希望老屋腰身一变,来救救我。可是老屋静静的,一声不吭。突然间,我竟然不害怕了,我一下子睁大眼睛,只看见一个白衣女人站在我的床前,怔怔地看着我,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好像对我说:“我会把你爸爸带的!”然后又慢慢的飘走了。我突然冲进爸爸的房子里,趴在爸爸的胸口上嚎啕大哭。老屋仍然静静的,一声不吭。
从这以后,我慢慢的对老屋害怕了,也更憎恨了,我是它的孩子,它竟然不来保护我。每当夜色渐渐地将老屋吞没地时候,妈妈叫我去堂屋取什么东西,我常常是迟疑地走进去,又以最快地速度飞快地冲出来。我说不清楚我害怕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我会失去,也许会在下一个小时,下一分钟,下一秒钟,这种失去使我感到莫名地恐惧。
在和每天都一样的那一天,我的父亲永远的去了。任母亲哭的死去活来,晕过去好几次,老屋仍是静静的,一声不吭。我坐在老屋里,看着窗外如血的残阳,单调的山单调的树,衬着天空的落寞,无声地流泪。小屋显得更静了。
随后常常在深夜,我总是被刺眼的明晃晃的灯光晃地醒过来。却发现母亲坐在床头,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头发散乱地披在肩旁上,脸上地泪珠一颗一颗地滑落。
老屋仍是静静的,一声不吭。后来遇到下大雨的时候,老屋就开始漏雨。这个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盆子都派上了用场。可即便全部找来,往往还是不够的。母亲站在老屋前,望着漏雨的屋顶,好像在回忆什么,因为她的脸上时而有点明朗的笑容,时而又很惨淡。往往还伴随着一声长叹。这一声长叹,包含了母亲的多少的无奈和心酸。
老屋没有什么变化,可我却要离开老屋到另一座城市去生活。临行前,我看到干瘪的池塘里,堆积着斑斑驳驳的淤泥,像一只哭瞎了的眼睛。望着母亲被风吹起的隐隐约约的白发,刹那间,我才意识到母亲老了。母亲不需要这样一座静静的老屋来锁住她的记忆。望着远处的青山,眼前平坦的大路,我回头看了老屋最后一眼,它已隐匿在雾霭中了,像是风雨中飘摇地快要坍塌地一座雕像,我继续走自己的路,老屋静静的,静静的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