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去年，团建旅游爬山、烧烤聚餐KTV、夜宵点心下午茶，没有一样缺的，到处玩钱照样一分不少到手”，“一单签个十几万，一天到手就有几千了”，“就是就是，而且迟到也没关系，加班还有三倍工资拿，美得很……”。听着老员工们又在追忆往昔，不禁叹了口气，唉又慢了一步，没赶上好时候。小学错过爸妈的护送，中学错过夏天的空调，大学错过新开通的地铁，人生就像一场追逐战，好事它永远追不上我仓促的谢场。
财务交接时语重心长地回忆着，“要知道在去年，一到月底满桌子的报销单和发票，准时准点批复的工资社保公积金，除了节假日顺延，发工资绝不超月初5个工作日。为了计算提成绩效奖金，计算机都快被我按烂了。老板只会拼命招销售，看业绩，完全不顾财务的死活，真的是，还一直要各种数据各大报表，简直受不了……”。听久了有些麻木，从同事们的口中难以想象公司曾经的辉煌，总之我进来的现象就是：老板夜夜加班到最后，员工天天到点就下班，所谓的销冠每天各部门穿梭溜达玩游戏。公司的大会小会动员会，洗脑会pua大会轮番都开遍了，也抵不住市场的萧条和经济的回落，以及捞不到钱了。
临近年底，老板终于召开了全体大会。大家都正襟危坐，听候指令。从会议纪要看，整体采取的先扬后抑的节奏。刚开始，掏心窝子的话大家都说了很多，气氛也一直很融洽感人，当时我听了，都忍不住站起来鼓掌，给每个人颁发一个“优秀语言表演艺术家”奖，真的不愧是干销售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当场来一段freestyle。当时受语言熏陶连连惊叹，过后回想起来，已经不记得那些华丽的说辞，一句话就是公司撑不下去养这么多人，要裁员。
下半场，老板说：“去年，真的是处在经济上升的风口浪尖，是头猪都能上天下海捞一把。销售从谈客户到成功续约、签合同，开单率高达60%以上，只要是你腿够勤嘴够甜脸够厚就没有谈不下的单”。原话差不多就这样，“今年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政府政策下来了，给了明确的文书公告，抹去了这个灰色地带，不好做了”。销售们都沉默着，并不想听老板的长篇大论，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演讲的个中好手，只想知道结果。
一切的起源和结束自然是销售部门，毕竟其他部门都只是零散一两个人，单看老财务一个人都挂名整个财务部门，现如今又招了我这个更加划算的实习生来顶替老财务，再看看销售部门，从售前客服-业务跑单-售后维护相较算是一个庞大又完整的体系了。记得最深的是，老板指着其中一个售后说：“虽然你的工作内容可替代性很强，但是你是这些人里面工作的最认真最负责的一个”。我看着那个人，看着他背后墙壁上写的一句话“把简单的事情做好就是不简单”。他平时真的是很老实很诚恳，公司琐碎最操心的就是他了，太操心了，犹记得我进来的时候还是他最先跟我打招呼，带我熟悉环境的。
其他部门全程处于陪同状态，大家好像都知道这个结果了。销售他们从年初的焦虑到年底的躺平，撑了整整快一年都在等待这次裁员大会。最后结果就是老板决绝地裁了几乎所有销售，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大餐，老板请客但人未到场。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有激烈的言论，我还在惆怅后期如果有人告公司要N+1或者N*n啥的，而我这个财务要怎么做这些账，看来是杞人忧天了。这也是一顿仓促的谢场饭，大家都醉的东倒西歪，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后续令我没想到的是，销冠果然是销冠，裁员里面他毫发无损。尘埃落定，他又溜达过来财务室这边玩游戏。我开口打趣道：“小心我告你状，上班不务正业”，他嗤笑一声问：“实习生准备什么时候换工作呀”，“怎么，要一起吗，问这个”，“你们财务又不一样，专业对口性强。我们销售在哪都一样，换个公司也是这样，这个产品这个行业做不下去了，就换个产品换个行业照样继续，客户链照样存在，重要的是挖掘需求。而且销售是永远不会被替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