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戏曲的人都知道票友这个群体,百度说“票友是戏曲界的行话,其意是指会唱戏而不专业以演戏为生的爱好者。” 之所以叫“票”友,是因为过去的票友还有一条标准就是能够彩唱,也就是妆扮上演唱,具备了卖票或者送票的资格。随着时代的演变,随着戏曲的衰落,现在的门槛已经没有那么高,只要是会唱上几句的就都能称为票友了吧,我是坚持不自称票友的,因为在我的概念里,票友一定是对戏曲有一定研究,而且花一定的精力和金钱在这个爱好上,像我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充其量就是个爱好者。
今天想说的票友,是那些在自己的事业领域有一定的成就,同时又能把自己喜欢的事做到一定水准的人,他们搞得好劳动,拥有物质上的充足宽裕,也搞得好娱乐,拥有精神层面的丰富质感,这种优雅又有游刃有余的生活状态才是我眼中的票友人生。现实中也恰恰如此,本份内的事做得好,爱好才能称为雅好,如果自己的正事搞得一塌糊涂或者业绩平平,爱好就是不务正业。正如在京剧史上留名的票友都是各界名流,而那些提笼架鸟唱京剧的八旗子弟,不过是败落的象征而已。所以说,玩也是要有资格的。
玩是人的本性也是需求,追求开心和快乐一点错也没有,但为了追求快乐付出较大的代价,那这快乐终究会变成痛苦。在正事和玩的摆布上,大概有这么四种:能力强的人,理论上能强到既把正事搞到一百分,也能把爱好搞到一百分,这无疑是高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能干好。第二类是天资稍差但自律强的人,他们知道自己,也明白玩和正事的关系,他们能把控好玩的度,这类人其实更厉害,因为人生最难是取舍。第四类就是玩起来什么也顾不上,沉迷其中一事无成。绝大部分人是第三类,在不恰当地玩和痛改前非之间游移,靠近第二类或者第四类。我羡慕第一类票友生活,就像天生丽质的美人,怎么捯饬都好看,不捯饬也好看。追求第二类票友生活,他们有很好的驾驭能力,佩服他们的进退得宜。就像一个容色中上但会打扮的女子,有时候比天生丽质的还要有味道。但我应该是第三类,始终游弋在二类和四类之间,时而令人眼前一亮,时而灰头土脸。也绝不会成为第四类,沉迷在无益的事情当中,就像既管不住嘴也迈不开腿也不修边幅的女子,在破罐子破摔的路上走到天黑。
有人说把自己爱好的事当成工作(谋生手段)是幸运的,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拥有这样的幸运,至少在我周围,这样的人是极少数的。我当然也不是,我现在所从事的职业,是我在还身高还不到银行柜台的时候就害怕的职业,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望向柜台上面防盗网后面的那个视角,以及对那里面的人所干的活的抵触。而我也并不期待把自己喜欢的事当作终生职业,因为对我而言更大的可能性是,一旦爱好变成工作变成指标,那么这件事很快就会变成不喜欢的事,失去了一个喜欢的事,损失何等巨大。就像票友下海,玩着玩着成了专业演员了,那你唱得再好也没有当票友时候的愉悦了吧,因为失去了“不唱”的自由。谋生就是谋生,我可以为了谋生忍受各种不愉快,爱好就是爱好,它就是要令我心生愉悦,这两个事就不应该掺和在一起。
我生来就不是一个执着和肯钻研的人,一方面对自己所有的事都干到七八十分的状态耿耿于怀,另一方面又用“我只是没有用心”来自我原谅,直到人到中年,认识到不用心不是主观不肯而是客观不能的时候,我渐渐接受了自己的属性,羡慕票友人生的根本原因,不过是对不努力的接受而已,说白了,接受才是最有效的救赎。